在圣德殿通往御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白锦停住脚步,转而步入了一座靠着御湖的水榭,水榭的位置和高度恰好能将圣德殿门口看得清清楚楚。
群臣三五成群离开了圣德殿,时而交耳聊着什么,时而点头,看不清表情。
一道颀长身影缓步出了大殿,浑身清冷的气场令旁边的大臣不由自主与他拉开了距离。不管何时何地,他的出现总是最吸睛的存在,翩翩卓然,遗世独立。
似乎对方也看到了她,北辰逍驻足,抬起了头,遥遥朝着白锦的方向眺望。
白锦面无表情,然后收回视线,在桌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来人。
过了一会儿,茯苓默默地退下了水榭,白锦便知是北辰逍过来了。
“皇后在这里等本王,不知有何吩咐啊?”冷冰冰的声音随着春风闯入了白锦的耳膜,毫无温度,气定神闲,却夹杂着一丝戏弄般的嘲讽。
白色身影随着清冷的声音而入,北辰逍单手背在身后,步伐矫健而生风扬尘,每次出现都能自带一种无可忽视的气场。
“昨晚慈安宫之事,想必辅政王也听说了。”白锦定下心神,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对面。
北辰逍立着没动,沉静的目光扫过她有些憔悴的脸,唇角微扬的弧度带着一丝疑惑:“皇后沉着应对,化险为夷,本王佩服。”
白锦眯了眯眸子,直视着北辰逍:“辅政王,今日本宫找你,是想与你确定一件事。”
“哦?”北辰逍的碧眸里散出些许的不解,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沉声道,“看来皇后的失忆症还未恢复。说吧,本王会尽力为皇后解惑。”
白锦抿了抿唇,端着茶杯的手不禁握紧了几分:“假孕之事,辅政王打算如何收场?具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纸包不住火,辅政王可想过别的后果?”
北辰逍微微诧异了一下,定定地看了白锦片刻,笑着道:“皇后总算是想起来龙子这事儿了。收场?自然是以诞下嫡皇长子而收场了。纸是包不住火,可这纸的中间,并无火不是吗?”
白锦一愣,从北辰逍的话里听出了弦外意。她这孩子是假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失去一说了,否则上回她中了药,也不会毫无副作用了。
“至于具体计划,公主该比本王清楚才是,毕竟这番大计还是公主提出来的。”北辰逍道。
白锦怔了怔,对上北辰逍冷漠的眼神,道:“我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辅政王不愿将一切告诉我,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这戏便没法子唱下去了。”
“威胁本王?”北辰逍眸光一寒,周身的气压顷刻间跌入了冰点,那冒着热气的茶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白锦强自镇定心神,对上北辰逍寒气逼人的眼神,凉淡道:“不敢,只是提醒罢了。既然你我是合作关系,那么在合作之前,想必都衡量过了彼此的价值以及各方面的条件。这条路行了一半,辅政王若是想换个伙伴,想来也需要费点心思和精力,未必划算。”
北辰逍闻言,默了片刻,忽而笑了:“没错,公主果然擅长揣度人心。临阵换将,确实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公主想知道什么?”
“我们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想必公主心中已有猜测。”北辰逍见白锦无动于衷,便不冷不热地道,“九个月以后,便是一切结束的时候。公主将贵为一国太后,辅佐幼帝,垂帘听政,独掌大权。”
“你呢?依旧甘心做一个王爷?”白锦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北辰逍。她不是傻子,也不可能相信北辰逍所说的这些话。如今的北辰逍已经是万人之上了,怎么可能还甘心于做一个王爷?
北辰逍淡淡地笑了笑:“本王那时自然是东陵国最有实权之人,头衔不过是一个称号罢了。彻底铲除郑家,一统东陵兵权,掌握皇室一切暗势,再逐鹿天下,便是本王的目标。”
“那时的我,也不过是辅政王的傀儡吧!”白锦幽冷一笑,心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恍惚有些难以接受。
北辰逍的目标,恐怕远远不止这些,而她的下场,又怎会如他所说的那般?
北辰逍笑而不语,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
白锦深吸一口气,不与他纠结那些,忽然问道:“百里尘呢?辅政王打算如何安置他?”
从她口中出现百里尘的字眼,让北辰逍的眸光立刻失去了温度,浑厚的森冷气场风卷残云般喷薄过来,一下子凉了白锦的手心。
白锦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不甘心如此退让,直视着对面摄人的目光。
片刻后,北辰逍的目光闪烁几分,端起茶浅酌一口,淡淡道:“公主似乎愈发关心皇帝了,莫非是失忆让你迷失了自我?”
白锦摇头,浅淡一笑:“辅政王怕是想多了,本宫只是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罢了。”
“既如此,那本王便让公主放心一下。”北辰逍魅惑勾唇,仿佛染尽了天下色彩,“百里尘虽痴傻,但他毕竟是东陵国名正言顺的皇帝。想要实现大计,有点牺牲在所难免。如此回答,公主可还满意?”
淡淡提醒的语调,让白锦的心有些无从依靠,面色不动地道:“本宫知道了,今日还多谢辅政王解惑。”
北辰逍眼角微微挑起:“公主客气了,你我不是盟友吗?”
白锦不自然地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本宫还有事,告辞。”
北辰逍坐着没动,目光始终定在指间的茶杯中,随着白锦的离开,柔和的笑意忽而漫上他凉薄的唇角,连带着周身的气场似是也变得花红柳绿,一片春意了。
这女人虽说失了忆,可这份玲珑七窍心却是不改半分,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她对百里尘的感情。
为何每次提到那个男人,她总是失去了最初的淡定?而她神色异样,却为何又能牵动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