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扫过，程言瑾垂下眸子，淡淡而言。
“十一年前，我程家一门四将两代人皆闻战赴边，归来却只有黑棺白幡，五叔父纵是捡了条命，却是**尽伤，瘫在床上**于行。
若以此来论，十一年前我程家男将便已死绝！那时怎不见诸位大人站出来说这话？如今却攀诬亡故之人是何道理？
再来，你们又说我小小女子领兵是蓄意误国，那么请问诸位大人，可有谁自愿代小女出征？
你们既然连这个起意都不敢，就闭嘴吧！”
“文臣武将职责不同，岂能混为一谈，圣人之言诚不我欺也！”
呵，这是在骂她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再说了，十一年前那是十一年前，如今你程家男丁七人，何谓无人出将？简直就是怯战畏战的矫言！”
“我程言瑾是前来请战，何来的怯战畏战？”
男丁七人！数得还真是清楚啊！
“好，那我就来给诸位大人细数一下我们将军府里的七个男丁。我二叔父自小体弱习不得武，早在少年时便弃武习文，现任职工部。工部的列位大人都认识的吧？既然大人适才说文臣不出征，那么我二叔父就算不得了吧？”
那也还有六丁。有人冷哼着扭过头，有人撇嘴，自也有人点头认可。
“我三叔父，文不成武不就，管了府里的庶务，跟人学着走走商。诸位大人常在京中行走，当能时常见到我三叔父走着走着就喘不动气时的模样吧？连身康体健的小女子都被诸位大人嫌弃扛不动枪，那我三叔父就更不能了吧？”
呃……
有人黑了脸，有人咬牙不甘，自也有人窃窃私议着寻找破绽。
“我五叔父，十一年前因战伤了**，卧床十年之久，自数日前**方有了点知觉，时至今日也就是将将能站直了走几步，从他的院子走到府门口都要半路上歇上数次。纵是如此，五叔父也不忘身为武将的职责，毅然请战出征。
你们可有这份报国的热忱？”
程言瑾停了下来，清亮的眸光扫到谁，谁便把头低了下去。她便又接着说道：
“我大哥体质较二叔父还要弱上些许，读书时都要有专人近身服侍，好在他出息，去年秋闱中了孝廉。
我二哥，文不成武不就，随着三叔父走商，唯一可称道的就是还算得**康体健。虽不曾习过武，只因身为程家人，也毅然请战出征。
我三哥，就不用我说了吧，他的情形想必大家比我还清楚。
我四哥，国子监监生。
这便是我程家所有男丁，敢问诸位大人，是谁蒙混了圣听，矫言我程家七丁至少可出战三人？站出来……”
程言瑾冷沉的眸光一一逡巡过那些个出头过的大人，一身森然戾气由内而外散发而出。
“怎么，有胆蒙混圣听，没胆站出来？食君禄不分君忧，只会挑事生非，你们也真是有脸站在这里……”
“求皇上为臣女做主，为程家做主！”程言瑾一转身，扑通一声冲着上座的皇上跪了下来。
话都说成了这样，又这么一跪，上座的帝王坐不住了，快步走下台阶，双手虚扶着连声让她平身。
“程爱卿不必如此，此事朕定会追究到底，等爱卿凯旋之时，定给爱卿一个满意的答复。”
凯旋之时？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老话儿一点儿都错不了。
“皇上，按诸位大人的标准，文臣不出征，病弱扛不起枪，我程家已是无人能出征。既不出征何言凯旋？唉，如今这合府的老弱病残！战起而无力出战，程家的列祖列宗怕是都没脸安稳的躺在地下啊！”
死人都没脸安稳的躺地下了，你们却有脸站在这里口沫横飞的欺迫一个将门孤女！
诛心！明晃晃的诛心啊！
程言瑾这最后一句话可谓是诛了所有武将的心。
他们拼死拼活，原本是想为父母妻儿拼一方天地以容身，看看，看看程家！
百年程家，百年将门，纵是有勋爵加身，也仍是有人咄咄不让的欺之迫之。而一国君王呢，除了和稀泥，就是放空话……
皇上那是谁啊，眼角只一扫，便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大朗北境、南疆皆不宁，朝中武将便显得尤为重要，万不能因文臣寒了武将的心。
“程爱卿只管放心，朕既已下旨将军府，并言说领兵出将由你们程家自行定夺，就是相信程家哪怕只剩下寡弱病残也足以胜任此职。
不论由哪位程家爱卿领兵，朕都能预见不久后的大军凯旋。哈哈……”
皇上，您这么说话脸都不红一下？
“皇上，不是臣女要矫情，今日上殿复旨，实不是程家有必胜的把握，而是臣女幼承祖训，凡君有所命，程家人万死不辞！臣女才敢抱了这孤勇之心上殿来。适才听诸位大人一席话，臣女才幡然醒悟。”
哦？悟出了什么？
“领兵出征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和一身孤勇，要有勇有谋有才，胸中有丘壑，方能成事。细细思量，臣女怕担不起，还请皇上另择贤明，臣女愿牵马坠镫随行……”
呃……这个程言瑾每次都这么的难缠，不过就是领个兵，还闹出这么多的说辞来。先前振振有词，大有这满朝文武舍她其谁的架式，如今又自贬到底，真是搞不懂她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食君恩，分君忧！我程家虽再没有可领兵之人，却仍会随军出征，除了臣女外，我二哥以及我五叔父，我程家三人都自请随军出征，为守土护国尽程家最后一份力量。”
呸！
分明就是圣旨言明程家必须得出征三人，哪里就是你们自请守国卫土了？真是腆脸说话不知害臊！
哼，不论什么原因，你程家有七个成年男丁是事实，按大朗两丁抽一论，你们只去三个还算是便宜了呢。
各臣工心中腹腓不断，却再没人敢冒头。
“不，朕一言即出，概不收回！既然定了由程家领兵，便是程家领兵，不论是哪位程家爱卿领兵，朕都觉得足可胜任，若有谁再敢矫言乱我军心，立斩不赦！”
呵！程言瑾抿了抿唇角，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大旗扯得……
“皇上既然信我程家，那么臣女是否可以当殿点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