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卓阳看了一眼景逸阳,知道这些日子他心里已经积了不少的怨气,刚又被他喝斥,心里一定不落位,便停下了脚步。
“阿逸,大哥知道你这些日子吃苦了。可你要记住,咱们吃这份苦是为了伯府,不是为别的谁。用心想一想,程家为什么会出征?为什么带了最少的兵却到了最险的隘口?再想一想程言瑾为什么非要拉上咱们?
她让咱们押运粮草,若此行一切平顺还好,万一有个不顺,她一句咱们不尽心,还处处掣肘,众目之下如何辩说?要想不被人借机拿捏伯府,咱们便不能有半点错处。
由来都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她要求咱们押运着粮草物资,配合行军速度前行,一点毛病都没有。
若咱们落后大军许多,你让这两万人吃什么?这不是几十万人的粮草,没必要随军一部分,大部徐行。”
景逸阳就是在伯府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没吃过这般急行军的苦,更是没被人使过来唤过去,一时之间心里不落位,道理他还是懂。
“知道了大哥,我就只是……憋屈!”
景卓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以后不再憋屈,眼前这点儿憋屈算得了什么。”
憋屈!景卓阳也有,若非程言瑾一路以来吃住行都与大军同步,他早就跑过去抗议了。可一个姑娘家都能做到的事情,他有什么脸面叫苦叫屈?
他没这个脸,也张不开这嘴。
‘文人娇弱,竟是连一个十几岁的闺阁姑娘都不如!’只要想想程言瑾一脸讥诮的说出这话,他就脸疼!
替天下所有文人脸疼!
“阿逸你不用跟我去了,你去约束一下他们几个,别再闹出几天前的那等事儿。堂堂伯府公子,为了口吃食,也不嫌跌份儿。”
景逸阳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的点头走了。
申时过半,一切算是安顿妥当了,景卓阳去向程言瑾复命时,才得知她带了二十几个人在一个时辰前就离营进了山。
抬头看看天色,景卓阳眉头拧了起来,山中天黑的早,她在这个点儿进山做什么?刺探军情?这才刚来第一天,再急切也没这必要,而且敌人离大朗境还有几百里远。
几种可能性都排除了,景卓阳眉头越拧越紧,他竟是怎么都猜不出程言瑾会做什么!这让他很受打击,一种浓浓的挫败感浮上心头,让他异常的烦躁。
将将走回,景卓阳门都没进,直接掉头去了程言书与程鸿晖的住处。
“不知将军可知程副将缘何入山?”景卓阳冲两人一抱拳便直接开门见山。
程鸿晖早在十几年前便有将职在身,程言书是领兵主将,程言瑾是随行副将。他们这种将衔班师还朝后就没了。也因此,大家喊程鸿晖为将军,程言书为程小将军,而程言瑾则是程副将。
“进山了?何时的事儿?去做什么?”程鸿晖一脸紧张的看向程言书,“书哥儿,点齐人手,随我进山。”
“叔父!”程言书摆手,“这一路行来,叔父可曾见三妹做过不妥之事?”
程鸿晖仍是拧着眉头担心,雾灵山山险林密,毒虫野兽不尽知,这天色又将黑……
“三妹许就只是去查探一下地形,又许是……”程言书抿唇轻笑,“我记得行军时,三妹曾说过,到了营地会给大家改善伙食。我想景大人当印像深刻!”
景卓阳挑了挑眉,刚要回一句,他凭什么要印像深刻,突然意识到他所说的那桩事儿,立时闭嘴不言。
他却是想不记得,可那几个货天天在他眼前晃,说什么每天那么大强度的体力耗费,还顿顿清汤寡水,这根本不是出征打仗,这是做苦行僧。自己一个人牢骚也就罢了,居然还抱团闹事!
看一眼文弱的程言书,景卓阳的面皮有些发热,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同样都是勋贵子弟,程言书受得,程言瑾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也受得,偏生他们伯府子弟受不得……
再想起程言瑾当时说得话,不用别人说什么,景卓阳脸就**辣的疼!
‘果然是豪门大少爷啊!甩着十根手指头走几步路都嫌累!火头军每人背负几十斤重的锅碗瓢盆随行,半步不曾落下。每当休整时,你们像大爷似得坐着喘气,他们呢?烧水,埋灶做饭,你们可听见他们叫过一声苦?行军途中,顿顿有热汤热饭就不错了,还想如何?真这么娇贵,就给我滚回去!我程家的军队里不养大爷!’
景卓阳自程言书他们处离开,并没有回自己的居处,而是在营地里信步走着。
“快,快,快,都去伙房帮忙!”
“听说是程副将亲自带人猎了野味!”
“不是野味,是野猪,听说那野猪肥得啊,要五、六人才能抬得起。”
……
听着这些话,看着匆匆往伙房跑的兵士,景卓阳莫明脸又有些疼!
这个程言瑾还真是会打他的脸!
抵达营地第一天,她就带人进山猎野猪,就只是为了……
景卓阳转身,快速的走回自己的住处,一脸气闷的把自己关进了房中。
堂堂副将,被逼得刚到驻地就进山猎野猪,就只是因为他们伯府子弟过惯了安逸日子,吃不得苦。
丢人,简直是太丢人了!
这要是传回京城去,足够人笑一年。
“大人,开饭了。”景卓阳隔着门应一声,“知道了。”
亲卫转身走了,还边走边回头,总觉得自家大人今日有些怪,可他又想快些去伙房,今天吃红烧肉,他怕去得晚,就吃不上了。
伙房中,程家叔侄三人外加梅香和宋妈妈围坐一处,看了一眼景家那边儿,程言瑾转头吩咐梅香,“去找人请一下景大人,行军十多天,难得吃上次肉,他不在怎么能行呢!”
程言书睨一眼程言瑾,摇头轻笑道:“你啊……何必处处针对他!”
程言瑾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知道程言书是在说,纵然景家时时处处都刻意针对程家,可到了沙场便是并肩御敌的同袍,只要他尽心尽力,当作陌生人便好。
“叔父,快尝尝看,这野兔可是我和宋妈妈亲自烤的。”
他们这一桌比普通兵士多一只野兔,这一路行军走来,程言瑾从来没有另开炉灶,都是兵士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也没有躲在大帐里,而是大大方方的与大家围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