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萧翌才缓缓松开程言瑾，眼里的不舍是那么的浓郁。
“你现在胆儿大了啊，一而再的，不怕针扎了？”程言瑾睨着萧翌，有些懊恼，不能纵容他，绝对不能纵容他这毛病。
萧翌呵一声笑了出来，“自家媳妇儿……”
走了。
话刚出口，萧翌抬脚走出了屋子，头都不回。
不是有多急，也不是不留恋，而是他不敢回头，怕回了头就会舍不得走。
卫临那边传了信来，京中密使已在前往辽东的路上，他不能不露面。
抬脚走出屋门，目送着萧翌越走越远，程言瑾眼角有些湿涩，低喃道：
“谨之，保重。”
萧翌前脚走，宋妈妈就来了。
梅香身上受伤，虽不致命，仍需将养上个把月，程言书来时便将宋妈妈一并带了来。
程鸿晖身边可以由亲兵看顾，程言瑾却不行。
“听说姑娘伤重，这来得一路，二公子一言不发，入了曹家寨，亲眼看见姑娘无恙。走时，反而红了双眼。”宋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拿眼上下打量着程言瑾，想要看她是否真的无恙。
“妈妈不用看了，我是真的无恙，身上没什么伤。只是当时一身是血的昏倒，被误当成了伤重。”程言瑾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虚，可她总不能说是萧翌想让她借此回京的霸道谎言。
过了一会儿，常安也来了。
常安的右臂保住了，只是伤得太重，几乎透骨，至少需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他来见程言瑾时，右臂还像粽子似得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吊在脖子上，可他却咧着嘴笑了。
相处了这么久，程言瑾还是第一次看到常安笑，她懂他的笑容。
他是想说，大家都还活着，活着真好。
卫临离京时给她留的影卫，虽然只有六人，却是最粮良的一队，如今折了两个，连常安在内还剩下四人，常安虽是能动了，另外三人却是刚刚缓过一口气，勉强吊住了一条命。
常安过来见程言瑾，就是告诉她这件事情，他知道她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生死。
萧翌走时，另外留下了几个影卫暗中保护程言瑾，仍然以常安为首。
常安走后，程言瑾细细问着宋妈妈雾灵山那边的情形，越听越怕。左思右想，怎么都不放心，决定即刻动身前往雾灵山与程鸿晖与程言书汇合。
曹家寨这里的布局已经完成，各处的将领只需按计划行事即可，不需要有人盯着，她在不在这里，已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现在最为紧要的是雾灵山那边，无论程家军是否能挡得住朵颜的那三万兵将，这一战都赢了一半。
别的不说，至少窜入境内的鞑靼骑兵解决了，同时解了白马关、古北口还有黑裕关的兵祸。
曹家寨这边的战役一结束，只需大家各归各位，便能继续维持平衡。
雾灵山这里，程家军一定会严防死守。朵颜纵是凭借优势兵力，最终突破了雾灵山，也剩不下多少兵力，绝对不敢过境作乱，除非有后续援兵。
这两日一夜跟萧翌待在一起，听他分析着这北境的战局，分析着各处的利害关系，程言瑾明悟了许多。
从前那些兵法战略，都只是纸张上记录的一个一个文字，而如今听他一边分析着，一边用在了实处，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会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说法。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此次的曹家寨一役，萧翌给了程言瑾太大的震撼。她一直知道他武功不弱，手底下的人也都不俗。却是从来都没想过，他懂兵事，还是难得的将才。
辽东，是了，他从年前就一直待在辽东。
那里也是个兵祸不断的所在，他能待在那里，还能来去自如，没点儿手段如何能存活。程言瑾对萧翌越来越好奇，他似乎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而这些他却都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了她面前，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重生以来，她一直想要远离他，想要阻绝他再次陷入到程家这个漩涡中，可似乎事与愿违，他比前世陷得还要深了。
从曹家寨回雾灵山，顺着官道走，不可避免的还是要经过黑裕关。而程言瑾也有回黑裕关看一眼的打算，她不但想知道云暮的情形，也想知道赵千户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她答应过赵千户四人，会根据这一战的情形，重新评定他们的军职，不能食言。
这一战，赵千户勇猛无畏，其余三人也有不俗的表现，她不但想恢复他们的千户军职，她觉得赵千户堪当副将一职。
程言瑾一行人行到近前，不待叩关，城门自内打了开来，赵千户率队迎了出来。
他在城楼上，用千里镜看见了骑在马上的程言瑾，没有不出迎的道理。黑裕关一役，若没有程言瑾，黑裕关必破，他们必死。
“程将军，末将来迟。”
城门口，赵千户单膝跪地，以最隆重的军礼恭迎着程言瑾。
“赵千户，不必如此，我并不是黑裕关的将领。”程言瑾飞身下马，躬身还了一礼。
“没有程将军，早便没有黑裕关了。”赵千户耿直的说着，其他人也跟着附合。
程言瑾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问起了城中情形。
“城中情形如何？大家都还好吧？”
赵千户摇头，“如今连伤兵在内，已不足万人。城中百姓却是有人自愿参军，可主将不在，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是啊，就地招兵补充兵员，事关重大，需提报朝廷，获得同意后方能成行。否则，只要一道私招兵马的弹劾奏表上达天听，出头的人是吃不了也兜不走。
“程将军。”
顺着这道清朗的声音抬起头，程言瑾一点都不讶然的看见了景卓阳，毕竟他都能找到曹家寨去，现下她到了这黑裕关，万没有躲着不见的道理。
“程将军身上的伤可还要紧？”景卓阳拱手揖礼，脸上虽然表情不显，眼底却藏着一抹浓浓的关切。这一份问候，他是真情实意，不存在半点私心。
毕竟若非是为了救他们，本不会那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