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呢!”长生的声音清清脆脆的自马车外传了来,“绿荷姐姐不要担心,长生年岁虽轻,却也是出过远门的。”
长生是府里赵妈妈的儿子,生得机灵讨喜,被大管家荐到了铺子里做跑腿的小伙计。前世,程言瑾出嫁时,赵妈妈一家做了她的陪房,她与府外的所有联系几乎全都是长生在跑腿。
前世长生死在了为她传递消息的路上,死时连媳妇都还没娶上。
程言瑾带上长生有两层用意,一是借机会历练长生,二是用他打幌子,长生会在济南府盘桓数日,然后驾车返京。而她则带了绿荷,乘坐卫临提前备好的马车,继续往青州。
绿荷钻出马车,坐在车辕上,抬手就在长生的额头上敲了一记,“你个小屁孩充什么大头,你才几岁啊,出远门?最远的门就是从你家到将军府吧?”
长生抬手捂着被敲痛的额头,不满,“长生都十二了,这在我们四水胡同里,都是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了。”
不是小屁孩!
将军府里的婢仆除了在府里当值的,剩下的大都集中住在四水胡同。
“长生可有去过青州府?”程言瑾掀了挡帘,笑问着长生。
长生摇头,“不曾,长生去过济南府,剩下的路,长生找管事爷爷问过了,管事爷爷说济南府到青州府也就还剩三天左右的行程,而且还给我画出了具体的行程线路。”
程言瑾笑着点了下绿荷的额头,“这下你放心了吧!”
绿荷仍是撅着嘴,她有些矛盾,既想跟姑娘出去见识外面的光景,又怕路上出状况,她一个人护不住姑娘。
程言瑾的马车顺利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嗒嗒嗒的一路跑了下去。
离官道不远的十里亭中,萧翌负手而立,遥望着程言瑾渐行渐远的马车,眉头轻轻的蹙了起来。
“爷,程姑娘的马车走远了,要不要……”卫风自暗处现身出来。
萧翌蹙着的眉头松了开来,眉宇间显出了一丝冷沉,“回府,我却要看看,他们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临郡王府,清晖园,正厅。
“大嫂,这小六到底回不回来?我们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临郡王府的五老爷背着手不停的在厅中踱着步子,脸上是焦急和不耐。
临郡王妃陆氏微垂着眸子,小口小口的品着手里的茶,优雅而端庄。
“翌儿行事虽然随性了些,胜在是真性情,他不做虚伪的人,不做害人的事,为了支撑这个王府自小吃足了苦头,我这做娘的自不会拘着他。
若五叔今天非要见到他不可,那就再多等等吧。我这当娘的,有时候想让他陪着吃顿饭,都得使了人提前几天寻他,不然都找不到人。”
“大嫂,你……”
“难得有空陪大嫂吃杯茶,五弟急什么,过来坐。”三老爷看了一眼陆氏,老五若跟陆氏闹起来,那浑种回来铁定急,事儿可就更不好办了,急急打着圆场。
“三哥,今天过来清晖园,我可是一大早就提前使人送了信,你说这小六,都这光景了还不见人,他眼里还有咱们这些个长辈吗?”
“小六都二十岁了,大嫂也该拘拘他的性子,不然这婚事都得成大问题。”三老爷顺着五老爷的牢骚,点了陆氏一句。
“三叔多虑了,临郡王府的世子,还会娶不上媳妇儿?”
“大嫂说的是,可小六那性子,勋贵人家怕没谁敢把姑娘嫁过来。”
“哼,还勋贵人家,就他那样儿,普通人家肯嫁就不错了。”五老爷哼了一声。
“五叔这说的叫什么话儿?翌儿不过就是脾性耿直了些,行事略略有些出格,比起那些斯文败类不知好了多少。”陆氏眉梢轻挑,冷呵了一声,她的阿翌明明是个乖巧的孩子。性子上来了犯浑也是有的,哪里就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了!
别的不说,萧翌的婚事陆氏也发急,都二十岁了,别人家像他这年纪的孩子可都当爹了。她私底下催阿翌时,阿翌怎么说来着?
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若是随便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回来,既是害了别人,也是苦了自己。至于孩子,随便哪个通房都能替他生一窝。
想起这茬,陆氏就想捶死这个熊孩子。
“大嫂,你到底有没有使人寻小六?”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五老爷又坐不住了。
三老爷心里也发急,可急也没用,只能坐着等。这府里他最吃不准的就是萧翌的性子,前一刻还笑嘻嘻的说着话,转脸就不认人,管你是谁,抬脚就踹。
陆氏刚要说话,自厅外面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不高兴可以不要来,又没谁请你们来。吃用着清晖园的茶点,还一脸不满的埋怨主人家,普天下怕是只有两位叔父才做的出。”
萧翌迈入厅中的同时,吊儿郎当的撇了一眼三老爷和五老爷。
“小六你怎么跟谁都犯浑?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样子?”五老爷脾气急,直接就上脸。
“五弟,别急别急,小六自小就这性子,你做长辈的别跟他小孩子一般计较。”
“三哥,每次小六犯浑你都护着,还小孩子?他可都二十岁了,我这做长辈的难道还要忍他一辈子?传出去这脸还要不要了?”
“嗤,要脸有用?拳头硬才有用。”萧翌躬身给陆氏规整的行了礼,对三老爷和五老爷却只是不屑的嗤了一声。
萧翌的父亲是老郡王嫡妻所出,三老爷和五老爷则是继妻所出。这两位是萧翌的亲叔父,也不是亲叔父。
这两位从萧翌还在陆氏肚子里,就开始算计他,亏得陆氏机警,才能护着他长大。
长大是长大了,却从小就被喂各种补汤补药,十岁了,看着还像个五六岁孩童,又圆滚滚的一身虚胖,乍一眼看过去,活像个包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被人欺负。
十岁那年,萧翌的父亲带他进宫,回府后没几天就暴病离世。
自那后,萧翌每天都会认真习武,身量也在一天天抽高,陆氏很高兴,可他性子也跟着变了,府里府外行事又浑又霸道,一言不合就动手。
就是对府里的两位叔父,也一样。
萧翌的性子,陆氏也一度很头疼,后来发现他浑也有浑的好处,至少府里他的这些个兄弟都不抗他揍,没谁再敢当他面说三道四,就连宫里那几位,惹急了他说揍也一样揍,揍完还能跑太后宫里讨赏,跑皇上面前告状,皇上不罚他们他就不走。
几次下来,有眼的人都能瞧得出来,这位敢这么浑,那是有倚仗啊。打,打不过,挨了揍还得受罚,谁还敢惹?谁还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