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见眼前这丫头，越发懂事，甚至眼眸里多了几分清亮，虽她不喜洛锦娘亲是商贾家，拜了面子，但如今这事已过去许多年，她也没必要同一个女娃再计较，再说她那哥哥确实也争气，如今在大理寺任职，倒是也给洛家挣了不少脸面来，心里对洛锦似乎也就没那么苛刻了。
神气淡定，由着洛锦扶上了马车。
街上繁华，来来往往人多，马车行径就慢了许多，老夫人将车帘掀开，“今日人倒是比平日多了许多。”
外面的嬷嬷听闻老夫人这么说，便在车外说道：“老夫人怕是又忘记了，今日是清明节，多有人扫墓踏青，这礼佛的人怕是也有些多，想来待会寺庙人也是多的。”
洛锦今日就听印琴说过了，那时还在想老夫人如何今日依旧去寺庙礼佛，原是将这清明给忘记了。
只见老夫人将车帘方才，感慨一句，“这人入了年纪，就容易多往事了。”
“祖母哪里是入了年纪，都说是贵人才忘事。再者这清明本也当去寺庙烧烧香，拜拜佛，都是当的。”
老夫人听洛锦一言笑了出声，“你这丫头这嘴倒是越发会说了，竟那着这套话来诓我。”
虽然嘴上说着是诓，但洛锦这套话老夫人还是受用的，人上了年纪自然也就喜欢听别人说那些话，即便是自己说也望着被人来否定，不认老。
马车不多时就落在了山下的小石路旁，上面的路也只能用脚走，方显得诚心，洛锦扶了老夫人下了车了，由着丫鬟婆婆们陪同一道上了山。
这山上的寺庙名唤明哲寺，传闻是京都寺庙中还愿最多的，故而多远，老夫人也会让人陪着来，诵经念佛，吃顿清寡斋饭。
寺庙外香烟自香炉中飘散，即便在寺外也能瞧见里面的香烧的正旺，外面一颗繁茂的树上，挂着红带，上面皆是祈愿。
洛锦扶着老夫人往寺庙里去，来往的僧人行礼，老夫人也都一一回了礼。
主持见老夫人来，迈出门来，“今日夫人来得正好，那方已设了坛清坐，我带夫过去。”
“有劳主持！”
洛锦跟在身后，随老夫人一道入内，大殿中十分安静已有僧人打坐入定，主持将老夫人安排妥帖之后，才自行去了蒲垫上打坐。
洛锦陪同老夫人跪在铺垫上，手放额前，置于铺垫之上，三拜扣首。
老夫人礼佛过后，上香，皆是亲力亲为不假人之手，行过礼之后，老夫人便陪同其他人一道入座，敲颂佛经，洛锦便也落座在一旁。
一时殿中唯有那敲击木鱼发出的清脆响声绕梁，其他并无半点杂音。
一切过后，洛锦才扶了老夫人起身，两人一道出了大殿，去了寺庙其他地处。
老夫人将一炷香递于洛锦，“你去拜拜其他佛像，祈求洛家昌盛，我去寻老主持说说话。”
洛锦接过香应了一声是，之后印琴陪同着一道去了别处。
方一入门便见一人跪在蒲团之上，诚心拜跪，身着素衣白裳，却也难掩秀丽之姿，正是烟雨。
印琴也识出了人来，小声在洛锦后面道：“小姐，这不是烟雨姑娘吗？怎的还这么远的来明哲寺来了。”
这一点倒是不奇怪，毕竟洛锦她们也是从那方过来，只是烟雨选在这清明跪拜，怕是有想要祭奠之人吧。
烟雨起身转头，正对上洛锦的眼眸，似乎还有些诧异于会在此处遇见洛锦，她敛去眸中神色，转而为笑，“竟不知还能在这里遇上洛锦姑娘。”
洛锦闻言走上前去，“我也未曾想到会遇到烟雨姑娘。”
“洛锦姑娘，可是有要拜奠的人？”
烟雨此话为探，而洛锦自然也知道，她便只道了一句，“拜念亡母。烟雨姑娘可也是有拜奠之人？”
“嗯，先前识得的一人，待我算是掏心掏肺的好了，如今去来祈愿，愿他能早日投胎，寻一好果。”
洛锦见烟雨说得伤感，以前她听闻媚生入青楼是因着家中举目无亲，了无挂牵，故而卖身葬家，这才依托在了青楼。
想来她这口中说的这人应当是入画口中的烟雨欲随嫁的那郎君了吧。
烟雨浅笑，“今日还有事，便不同姑娘闲聊了，改日有空，姑娘可去红楼馆一坐。”
洛锦欠身行礼，见烟雨走之后，眼中方落下了疑惑，可惜她晚到了三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关于烟雨同江一泽之间的事，只能找了时机去试探了。
她将思绪收回，方才点上了烟，跪在蒲垫上，心中道：“娘，不知你如今在别的地方可安好？你交与我的东西，我已拿到，是幼仪不孝，累你受苦，我今世定要报了上世所受之苦，替苏家翻案，洗刷苏家满门忠烈冤屈。”
烧香祭拜过后，便听院子里稀稀落落染上了小雨，连着空气也湿润了不少，索性洛锦出来的时候特意嘱咐印琴拿了雨伞。
正欲往老主持院子里去时，洛锦瞥见不远处的石径路上的素衣白裳，撑着油脂伞，往山上走去。
“小姐，我们可要去老夫人那处了？”印琴见洛锦顿了脚步，问道。
“印琴，你先去祖母那处候着，想她同老主持闲聊定是要花上不少时辰，我先去山上逛逛，祖母那边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同主持在大殿研习佛理便是。”
印琴应了一声是之后，将外袍替洛锦搭上，又递过雨伞给洛锦，“小姐，当真不要印琴陪着？我有些担心小姐。”
“你放心便是，我不过随处走走！”
听洛锦这般道，印琴才没再勉强，依照着洛锦的吩咐去了老主持的院子里候着老夫人。
毛毛细雨，在烟雨的衣衫上落了雨珠，而她恍若未觉，只一步一步走着上去，手里提着的篮子里放了香和钱纸，可惜这雨下得只怕也是难燃。
山上一片静谧，唯有浅淡的云雾笼罩，小路上被点点雨侵湿，脚上染上了泥，烟雨撑着伞终于在一处坟前落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