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爷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不管燕水云现在是怎么死的,他肯定都会把罪责归咎到晋平公主头上。到时候,吃亏的肯定还是晋平公主。
但是这话白猿不打算跟晋平公主说,刚才额头上被她戳到的地方还稍微有些疼痛,但那疼痛之中却又像是生出了一缕缕火苗从白猿的额头直冲向下,这感觉让白猿一直坚守在心中的原则稍微动摇……
只要能让公主殿下把心里这口气出来,白猿觉得,他或许也可以稍微自作主张任意妄为一点。
“白猿马上安排更妥当的人去办这件事,不论事成与否,绝不会把矛头引到公主殿下身上。”
他这语气之中满是自信,晋平公主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见她容颜舒缓,白猿的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再仔细听,白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公主殿下,是大少爷来了。”
他这声音之中透出些难掩的不满,虽说燕居户是晋平公主的养子,但这深更半夜的,白猿还是不想让晋平公主去见别的男人。
要是换做平时,说不定晋平公主也能察觉到白猿这心思,可今天她心烦气躁,就没想那么多,直接冲白猿挥了挥手。
这举动,是让白猿退下。
白猿不想走,却又不能违背了公主殿下的命令,他皱紧眉头,咬了咬牙,冲晋平公主施礼之后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片刻之后,燕居户跪倒在地对高居上座的晋平公主说,“孩儿深夜前来,有失礼数,还望母亲恕罪。”
晋平公主冷眼看看他,知道他是为什么这么着急。今天那个道士是被燕居户带走的,虽然那人已经被除掉了,那件事也没闹大,但燕居户肯定还是要替燕水云出头。
她自己养出来的这个儿子,今天是要到她面前来为外人说话了。
让燕居户起身站在那里,晋平公主也没绕圈子,冷声对他说,“居户,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脑子里也该想些大事了。大老爷归天之后,燕家以后本应该是要交给你。可现在二老爷蠢蠢欲动,老太爷对你又不那么亲近,这其中的道理,还用我把话说明了吗?”
燕居户看看晋平公主,皱眉开口,“母亲,您说的没错,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话,我觉得我们还是说明了好。”
来之前,被燕水云打发回来的那些护卫们真可谓是拼死了阻拦燕居户,可燕居户还是觉得自己这一趟是非来不可。不仅是为了救燕水云,更是为了让他这位养母知道,他燕居户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任人摆布的小孩子了。
“现在老太爷还活着,这相府就还是相府,我们燕家人也还能扬眉吐气的活着。可要等老太爷死了,到时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预料不到。母亲你虽为公主之尊,但又怎么能保证到时候不受牵连?万一……”
没想到,还没等燕居户把话说完,晋平公主就恼怒的把这话给打断了。
“你住口!”
晋平公主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养子绝不是没想大事,而是想了太多的大事!
她站起身来,走到燕居户面前,双眼之中透出锐利的光芒。
既然燕居户今天要把话都说明了,晋平公主也不藏着掖着了,她低声对燕居户说,“朝中多少家族兴衰荣辱,我虽不是亲眼所见,但却也听说过不少。皇族权贵难免与这些事情有所牵扯,其中下嫁的公主也有几位卷入这样的事情里面丢了性命。可她们那些人之所以会与夫家同生共死,那是因为她们既有夫君相伴,又有子嗣绕膝。她们为了保全夫君和子嗣,不得已才会站到皇族的对面去。而我……”
晋平公主的声音之中透出一股凄寒,“自从我进了相府,我那夫君便以身患顽疾为名,整日与那个林氏贱人在一起,以至于那林氏生出了女儿,可我却什么都没有。我既没有夫君,又没有他们燕家的儿女,就算是以后燕家出了什么事,我这个皇族公主又该拼上这条性命去保全谁?”
燕居户站在那里,听着这一番话,额角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原本以为晋平公主没想过这些事情,可如今看来,她不止想过,而且还看的十分清楚。
晋平公主这是说出了心底里的话,燕居户这才发现,他的这位养母至今为止,都在深深的痛恨着这个燕家。
她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可嫁入相府之后,她却变得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难怪她恨。
难怪她一直以来执掌内宅挥霍无度,难怪她那时对老太爷的生死漠不关心有恃无恐,难怪她把矛头对准了燕水云,甚至用了那样的手段也要杀了这个庶出的女儿……
没想到时至今日,那林姨娘已经死了六年,可晋平公主提起她的时候,却还把她叫做“林氏贱人”……
燕居户意识到自己恐怕还是低估了这相府里的人和事,虑事不够周全,行事太过**……
再看看面容森冷的晋平公主,燕居户感觉到了危险。
之前他还以为,在老太爷没死之前,晋平公主肯定不会放弃他这个棋子,可现在燕居户却没有那么信心满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让晋平公主打消杀燕水云的念头,应该是不可能了,燕居户甚至不知道如今自己还能不能自保。
他再一次双膝跪倒,对晋平公主摆出恭顺的态度,“是孩儿无知,让母亲想起了伤心往事,孩儿该死。”
晋平公主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养子,心中暗想,你确实是该死。
她转身回去坐下,任由燕居户跪在那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以来,她对燕居户和燕水晴这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所谓的母子之情。对晋平公主而言,他们两个都是自己手里的棋子,甚至是只能引来别人嘲笑她的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