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实在太想知道，这六年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能让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小丫头，变成眼前这个谨慎小心却又充满自信的女子。
“这么说，是有别人在背后帮你？”老太爷试探着问，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燕水云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不管她现在说什么，过后老太爷肯定都会派人仔仔细细的去调查。
别的事情，老太爷根本查不出什么毛病，要说他能查出来的……
恐怕就只有她被接回相府那天，发生在深山路途中的那次截杀了吧。
那件事，燕水云自己也还没弄清楚其中具体的因由，有些事情，燕水云也想调查清楚。
不过这件事暂时**心里，燕水云从袖筒中掏出两颗蜡封的药丸。
一颗是红色蜡封，另一颗是白色蜡封。
燕水云把两颗药丸拿在手里，冲老太爷晃了晃。显然，她对自己刚才所说的“好好的活着”和“痛苦的活着”这话，是早有准备的。
“我有问题想问你，希望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燕水云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老太爷，却又随意的把两颗药丸抛起又接住，手上很有准头。
老太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像是故意不去看那两颗药丸，可望向燕水云的凶恶目光却透出了他现在的恼怒。
燕水云直视着这样的凶恶目光，丝毫没有畏惧，她开口问道，“晋平公主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我娘亲？这件事，是不是你主使的？”
老太爷听她这么问，顿时**一声，说，“晋平对林姨娘的嫉恨，你应该最清楚。你是我嫡孙福豫亲生的女儿，她晋平养的那两个是什么东西？哼。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当然要把愤恨全都撒在你那个娘亲的头上。这样的事情，还用得着我去主使吗？”
老太爷这回答是在燕水云的意料之中，她的目光冷了几分，接着又问，“那晋平公主折磨我娘亲的时候，你知不知情？”
老太爷紧锁双眉，停顿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回答，“大到家国天下，小到府中的鸡毛蒜皮，很多事情，我都知情。晋平折磨林姨娘的事，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也正是因为我得知了这件事，才会决定把你送出相府。你恨我赶你出府，却没仔细想想你当时的处境吗？你娘亲死了，你以为晋平会让你好好活着？”
“如此说来，我这条命还是老太爷你救的了？”燕水云这么说着，也露出了怒色，“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再问问，我们母女多年相依为命都没出什么事，晋平公主怎么突然就敢对林姨娘下死手了？我是不是还应该问问，我这个享誉京城的小神医，怎么就落到那种非要选个死法不可的地步了？”
燕水云冲着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把那些事情都推到晋平公主头上，我就会忘了你做过什么！”
说完这话，她扬手把那颗红色蜡封的药丸丢给了张管家，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等她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那张管家飞一样的跑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大小姐！大小姐请容小人说一句话！”
燕水云停下脚步，依然是一脸怒色。
“怎么？你还想给他求情吗？”燕水云扬起眉梢问。
张管家急忙摇头，“小人不过是相府里的一个奴才，哪有资格在大小姐面前为老太爷求情呢。只是小人有一句肺腑之言，想跟大小姐说说……”
张管家看看左右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燕水云说，“大老爷遇害的事情，大小姐肯定也已经听人说了，现在燕家可谓是风雨飘摇，只剩下老太爷这么一个顶梁柱在强撑着燕家不倒。老太爷要是再不能上朝理政，那朝中和燕家，恐怕就都要变天了。”
他说着这话，弹开手心，露出那颗红色蜡封的药丸。抬头再看燕水云，张管家苦着脸说，“大小姐，小人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以你现在相府燕家大小姐的身份，以老太爷如今在朝中的威望，必定能为你觅得一份良缘，到时候大小姐风光出阁，以后的日子岂不就无忧无虑了吗？可要是没有了老太爷和他在朝中的威望，对大小姐你，也没有好处啊……”
燕水云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个张管家确实是个会办事的人。他这话听起来是无比坦诚，就连他说话时的表情看起来都让人觉得他是由衷的在替她着想。
只不过，他所说的那些事情，燕水云根本就不在乎。
“以后你每天清晨都在念西阁外面等着，我会让人把药丸交给你。”燕水云告诉张管家，“只要我高兴，老太爷就能保住他在朝中的威望。要是再像今天这样惹得我不高兴了，他和这个燕家就都等着倒霉吧！”
说完这话，燕水云绕过张管家，拂袖而去。
张管家一直看着她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拿着红色蜡封的药丸，脚步沉重的朝那卧房走去。
燕水云在劲松园里装出生气的模样，可等离开了劲松园，她就轻松下来了。
其实今天不管老太爷怎么回答她提出的那些问题，燕水云都会把红色的药丸给他。
既然是要威胁人，那就必须让对方知道难受的滋味。老太爷今天摆脱了恐惧，甚至觉得有恃无恐，所以燕水云非得再敲他一下，让他难受一次才行。
回想刚才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燕水云发现在老太爷的眼中，燕居户和燕水晴似乎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燕家子孙。
难怪当时燕居户想听他说一句“长门嫡孙”他都不肯说……
正因为燕家人丁稀薄，所以老太爷才更重视“血脉”，其实燕居户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还是想要争一争。
实在是愚蠢。
到现在燕水云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却也知道，即便是她把今天老太爷说的话告诉了燕居户，也不会影响他将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