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水云感觉到那视线也消失了，知道这人是真的走了。她转头再看香菱，发现香菱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小姐，这个人……还有他说的事……还有……”香菱看一眼燕水云手中那枚金哨，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到了现在她才发现，不止是在对待老太爷他们那些事情上，就连别的事，也还有很多是她不知道的。
她跟燕水云明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她们以前明明相依为命没有秘密，可现在……
燕水云发现香菱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竟然透出了失落和悲伤，这才意识到她之前故意不让香菱知道的那些事情，香菱早晚都会知道的，或许那些事情藏得越久，到香菱知道的时候，她就越会觉得难受。
这个世界里的事情果然都不简单，不是简单一场杀戮能够解决的，也不是欺瞒能够抹消的。有些事情，是自己之前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香菱这个小丫头，比燕水云记忆中要聪明，比那记忆中要能干，也比那记忆中要更加心思细腻。她或许也更坚强，更会为自己做出选择。
想到这里，燕水云对她说，“要是你想知道，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不过知道了那些事对你未必会有好处，不知道的话，我们还可以活的跟以前……跟现在一样。”
香菱呆愣愣的眨眨眼睛，低头想想，然后下了决心，小声说，“我……我想知道……”
见她还是一副不安的模样，燕水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好，那我们先安顿好这几只狗，然后回去说说话。”
香菱抬头看看燕水云，见她好像没有生气，这才稍微放心。
虽然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可香菱却从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丫鬟，燕水云是主，她是仆。按道理来说，做主人的有什么秘密想不想告诉她这个仆人都在情理之中，要是她伺候的是相府里的其他人，她是绝对没有立场在主人面前追根问底的。
香菱知道，自己这是仗着两个人一起受过苦，仗着大小姐对她的好，做了骄纵任性的事情了……
燕水云让人弄来了铁链和长绳，暂时把这些土狗都拴了起来。它们跟大将军不一样，燕水云怕这些狗伤了香菱或者院子里的其他人。
等处理好这些事情，燕水云带着香菱回到闺阁。一路上燕水云也想好了，干脆把一切都告诉香菱。到时候这小丫头是惊慌失措逃之夭夭，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来，就都由着她吧。趁着她还没更多的参与到“报仇”这件事情之中来，她还能有退身的选择。
说不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等到日落西山，长夜漫漫，两个年轻女子坐在一起，燕水云把她隐藏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你……你不是大小姐……”从最开始的部分，香菱就已经弄不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笨，怎么就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眼前的大小姐说她自己不是燕水云，又变成了燕水云，还拥有了比燕水云更高超的医术，她还……还会杀人！
香菱甚至觉得大小姐或许是病了，或许……是疯了……
燕水云看到香菱那难以置信的眼神，知道她一时之间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不过这没有关系，她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你的大小姐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她的记忆还都留存在我的脑海中，她和你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我也都知道。你对她不离不弃，她对你充满愧疚和感激。香菱，虽然我已经不是你的那个大小姐了，但是有一句话是她一直藏在心底里没有对你说出来的，我想我可以告诉你。”
燕水云望着满脸疑惑的香菱，用最诚挚的语气对她说，“谢谢你。”
香菱再一次愣住了。
哪有主人对她这样的一个奴仆说谢谢的？大小姐真的疯了……
可再看看燕水云那认真的模样，香菱的眼中又闪出了泪光。
她太了解燕水云了，她其实是最清楚的，她的大小姐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奴仆来看待。大小姐当她是姐妹，是亲人，以前林姨娘也一样把她当成自己亲女儿一样疼爱，这对母女对她太好了，所以香菱才更加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大小姐刚才说什么？愧疚？感激？香菱鼻头一酸，实在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们吃苦的时候，香菱也不是没有抱怨过，她也不是没觉得委屈过，可她却从没想过，大小姐竟然会为了那些事而对她心怀愧疚，对她心怀感激。
这些事情，香菱确实觉得难以接受，可等她哭过一通之后，香菱也清醒了不少。回想起这半年来的事情，好像很多疑惑都一下子解开了，香菱再看看坐在她面前的燕水云，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隐藏那些事情，更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说知道这些事情未必对她有好处，不知道的话，她们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生活。
香菱努力思考，甚至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最后才再次坐下来，小心翼翼的问，“既然你不是大小姐，为什么你还要回到这里来给林姨娘报仇？”
燕水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告诉香菱，“我占用了她的身体，占用了她的身份，当然也该为她了却心愿。而且那些令人讨厌的记忆留存在我心里，不报了这个仇，以后我也过不好日子。”
香菱恍然大悟。
她又回想起燕水云说过的那些关于报仇的话，眼中突然闪动出光芒。那时她对燕水云所说的报仇根本一点信心都没有，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完全不一样了！
难怪燕水云能够得到这念西阁，能够斗赢晋平公主，甚至能够威胁老太爷！
香菱现在明白了，她眼前的大小姐，真的很厉害！
“我是不是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叫你大小姐，侍奉在你身边？”香菱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她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