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沉默又沉默。
半晌后,男人再度开口:“就是如何,你明知她有身孕,你不伸手扶住她,也不应当躲闪开来的。”
闻言,奚鸢心中一阵好笑。
突然觉得,翟睿霖在某些地方,看起来跟玉玲珑,倒真是挺像的。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的夫妻缘分。
至少就这,话到嘴边就连变了一个意思的本事,两人都是如出一辙的。
“还有呢?”她神情清冷,语气亦冷。
“你明知她有身孕,为何还提及玉家的事,那般刺激与她?她过来,你不喜,直接打发她回去便是!就如万春所言,你若不刺激她,她也不会朝前,也不会站不稳跌倒,不是吗?”
奚鸢微微颔首,突然低笑一声,“皇上所言极是。”
“既然皇上都这般说话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爱信谁,白了信谁去。反正我没有做,和你争执也没有任何意义。”
照着他这般的说辞,可不就是说,如今玉玲珑是小产了。
不管是不是她推的,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的,不管她有没有想过,所有的,总是在她的不该处。
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她的错处。
“你不配做被一个母亲。”奚鸢转头看着玉玲珑,一字一顿地说。
哪怕她在那样纠结挣扎的处境,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她而言,那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是不是以后九泉之下,为苏京墨惩罚,被苏家满门唾弃,那个孩子,有活下来的权利。
但是她没有想到,玉玲珑,会用自己的孩子做筹码,甚至不惜用孩子的性命,来对付她。
她不知道,究竟是要一个多狠的人,才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现在,你可以带着你心爱的宠妃娘娘离开这里了。”奚鸢转身背过去,没有再看翟睿霖和玉玲珑,“如你所说,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你——”翟睿霖本以为苏奚鸢听了他的话,会觉得自己也有几分责任。
就是她没有动手,玉玲珑也是因为她变成这样的。
谁知,她不仅没有半点悔意,甚至没有半分认错的态度,还这般刚凌。
奚鸢回头,鼻尖地上他三两步上前,伸出的食指。
她垂眸看了一眼,再抬眸,迎上翟睿霖的眼睛,“我如何?”
“她的孩子没了,你问我要责?那么敢问皇上,我的孩子没了,我问谁?”
她清凉的眸子倒映着男人的脸,只倒映着他的脸。
这话,竟然是噎得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孩子!孩子!孩子!
那他没了两个孩子,他又去问谁?!
翟睿霖的手指缓缓地蜷缩,握成拳头,紧紧地捏着,手背青筋暴露。
最后狠狠地剜了苏奚鸢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扯过狐裘,裹上玉玲珑,抱着她径直离开了夜合宫。
等翟睿霖带着人都离开之后,奚鸢才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娘娘……”无忧见奚鸢神色不佳,上前蹲跪在啊旁边,想宽慰几句,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奚鸢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行了,今日也委屈你了。你啊,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少说两句。万一他一生气,将你如何,我也保不住你,你不就要受罪了吗?”
无忧这段时日,就算前些日子,她再难熬,也是在她身边呆着的。
也是越来越大胆,也不管是不是会受罚受罪的,什么都敢说了。
上次是,这次也是。
奚鸢瞧着她,尉谨宴说,她原不过偏僻宫殿一个打扫的宫女。
机缘巧合,倒是跟着她来一次又一次的经历波折。
也是苦了她了。
“无忧不怕!”她摇了摇头,“他们都那样子冤枉娘娘您了,您是不想与她们多说。可是奴婢见不得您受冤枉,受委屈!明明就不是娘娘的错,凭什么都说是娘娘的问题!”
瞧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奚鸢失笑。
“好了,你下次记着就是了。你想啊,若是你受罪,我自然是舍不得的。若是我再去为你求情,不是雪上加霜么?”奚鸢轻声地说。
听后无忧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不由得小脸落了下来。
“左右,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不然,你想,你要是受了罚,叫我来照顾你么?”
“奴婢不敢!”说着无忧便是“噗通”一声跪下。
“你呀,保护好自己,才能够照顾好我不是?嗯?”
在奚鸢的诱导下,无忧十分乖巧温顺地点了点头。
“你去小鹭厢房里看看,她醒了没?”
方才奚鸢担心廖归鹭听到动静出来,就叫人去将她先打晕了。
不然照着她的性子,瞧见当时那个场面,要跟翟睿霖玉玲珑对起来的,那针尖对麦芒,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无忧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等她离开后,奚鸢半垂眼眸,眸子情不自禁地黯然了下来。
尉谨宴倒了一杯茶,推到苏奚鸢跟前,“怎么?”
奚鸢抬头,疑惑地望向他,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在乎?”男人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
奚鸢才恍然反应过来,苦笑一声。
“只是想到,这么多年,竟是靠着解释,也不能让人相信,有些怅然罢了。”
她低低地叹息一声,随即深呼吸一口气,吐出那胸腔内的浊气,“不过都过去了,从前只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即便是同一个人,也不能混为一谈的。”
闻此,男人便是没有再接话了。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奚鸢倒是十分自然地将刚才男人倒的清茶端起,喝了一口。
刚放下,便瞧见廖归鹭摸着后脑勺走进来,皱着小脸,“苏姐姐,方才是怎么回事?我听见外头吵得很,想出来看看来着,结果刚拉开门就被人给敲晕了。”
“苏姐姐,你这夜合宫也不怎么安全啊!”她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进来,同她说到。
奚鸢没有接话,而是和她说:“小鹭,一会儿,用了膳食。我让无忧送你出宫吧。”
“出宫?为什么要出宫?”廖归鹭突然神情严肃。
出宫不就意味着以后每日每夜的又要对着那家伙了吗?!
于是那神情立马如临大敌。
“你也进宫这些时日了,想来镇国公也是舍不得的。你也该回去,多陪陪你爹了。”
此后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在她不知道,没有参与进来的时候,先将她送走,与这件事完全摘干净出来。
省得她掺和进来,到时候镇国公府也出问题,惹上尤非白那厮,恐怕还会出些岔子。
廖归鹭不管不顾,尤非白护短不问缘由,这俩到一块儿,那可是要翻天的。
“我爹才不想呢!他不会想我的,就让我在宫里住着吧!”廖归鹭全身心地拒绝。
“过几日就是腊八了,还不回去,等着你爹进宫要人?”奚鸢见廖归鹭还想说不,微微板起神情,仿若是长者教育小辈一般,“听话。”
见奚鸢这般神情,廖归鹭尽管是千百个不愿意回去,但还是弱弱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
晚上送走了廖归鹭,奚鸢站在窗前,望着天,“又要腊八了……”
晃眼,去年腊八似乎还在眼前。
那个时候,她刚回来不久,苍梧也还在,很多人很多事似乎都没有变。
不过一年的光景,便是已然物是人非……
尉谨宴低低地“嗯”了一声,“今年,当是不会再叫我苦等了罢?”
奚鸢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想起去年,自己说好了赴约与他一起赏花灯,最后却是跟着翟睿霖和玉玲珑去了,还发生了刺杀,忙到许晚。
倒是这人,有耐性,还等着她……
“早些休息吧,今年的腊八,不比去年的太平。”尉谨宴伸手将烟青色瓷瓶递给她,抬手替她关了窗户,“每年腊八,倒是做事的好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奚鸢手握着烟青色的瓷瓶,垂眸失神片刻,“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腊八的计划,都不会改变的。还是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