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宫门口的人是寥寥无几的,可是她站得高,又在那特别的地方,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墨都城好事好奇的人,也都纷纷地朝这边靠拢了过来。
那些没有瞧见的,也都口耳相传,闻声赶了过来。
翟睿霖到的时候,奚鸢就站在那城墙之上,像极了一柄熊熊烈火燃烧着的利剑,直插云霄。
像极了当年墨都城的护国将军府的苏小姐,恣意张扬。
她要是不开心,可以将整个墨都城掀个底朝天,也有护国将军府和先皇兜着。
已经许久许久,许多年,不曾看到她这样的姿态了。
“苏奚鸢,你做什么?”翟睿霖的声音如这冰雪,带着寒意。
语气里是满满的责备,“这是何处,你不知道么?”
奚鸢转过头来,瞧着翟睿霖明黄的龙袍也在风中翻飞,让她想起了那年他登基的时候,也是这般风吹过来,吹得他似乎整个人的精神都狂妄了。
那个时候,她真觉得,他有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我就是知道这是何处,所以才特地来的这里。”奚鸢站在那城墙之上,居高临下,问他,“翟睿霖,你还记得你登基那一日么?我们就是站在这里,互相承诺。”
“曾经我说,待你继统,便是你为弓,我为矢,你指何处,我便在何处为你争锋,为你守护这大好山河。当时,我也是这样说的。我要做你的女将军,守护你的大好山河。”
“你可曾记得你说过什么?”奚鸢问。
“如今,我说过的,我做到了。可是你呢?”
“今日,在此,我就问你一句,华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奚鸢问翟睿霖,话音落,奚鸢“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
那雪亮的光华,在阳光下,格外的刺眼。
她的剑锋落在那旁边的绳子上,“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翟睿霖方才一心都在苏奚鸢身上,这才注意到那城墙上的绳索,身子往要城墙外一探,才瞧见被捆绑着掉在外面的玉玲珑和慈昕,两人被捆绑得严实,还被堵住了嘴巴。
看到翟睿霖的出现,那玉玲珑一双水眸立马是盈盈的泪水,水汪汪地望着他,好不惹人怜惜,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她救下,搂在怀里。
“你究竟想做什么?!”翟睿霖愠怒。
“我说了,我想知道真相,你亲口告诉我的。”奚鸢的剑锋落在那绳索上,“我们之间,我想可以说是很了解了。你知道,我这么做,不只是威胁你一下而已,是来真的。”
“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我若是认真地去辨别,我也能够分得清的。所以……”奚鸢语气微微顿,“你要是说的事假话,那么……你就等着替你心尖宠和孩子收尸吧!”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奚鸢嗤笑一声,“慈昕在朝勤殿伺候你那么久,自然是怀上了你的孩子啊!”
见翟睿霖满脸的震惊,震惊之余之后又是阴霾,“你的心尖宠和孩子,你会选谁?呵!若是你说了假话,那么,你就只能抱得一个归了。所以呀……”
“皇上可要实话实说的好。不然,万一一尸两命,或者什么情·人天人永隔之类的惨剧就会发生的。”
说着,奚鸢的剑锋轻轻地在那绳索上划拉了一下,便见那绳索的表面立马被割开。
翟睿霖见状,顿时心头一跳,“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知道真相!”奚鸢低吼一声。
“我娘,是不是你故意让我们救不了的?我爹,是不是你逼死的?是不是你下令杀的苏家满门?是不是你放的护国将军府的那场大火?!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包括你挑断我的手脚筋,将我困在这深宫之中,也是你棋盘上的一步?!”
奚鸢后来细细地想了玉簪说的话。
她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
但是唯独对挑断她手脚筋这件事,矢口否认。
至少,玉簪有一点说得是没错的,她既然能够在天牢里那样折腾折磨她,又何必掩盖挑断她手脚筋这一件事。
索性……她都没有死……
断没断手脚筋这件事,要是她做的,没有任何掩盖的意义。
而且按照玉簪的行事和当时的愤恨,若真的是她做的,她当会叫人按住自己,亲自上手才叫解恨的。
而不是等她离开之后,又派个人来传旨。
怪只怪她自作聪明,瞧见那公公的靴子是慈云宫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却不知,那公公宣旨是真的,也确实是翟睿霖叫他这样做的,故意穿了那么一双靴子,不过是翟睿霖对她太过了解,故意将她误导……
“是不是?!”
奚鸢的剑停在那绳索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就这样死死地瞪着他,手情不自禁地握紧。
似乎只要她轻轻一用力,那绳索就会立马断开一般。
这画面,瞧得翟睿霖心惊肉跳的。
“是!”他咬牙承认。
“呵……”奚鸢悲凉的一声笑,“你承认了,你总算是承认了……”
“翟睿霖……你骗得我好苦……骗得我爹,骗得我娘,骗得苏家上下好苦……”奚鸢身形情不自禁地踉跄了一下,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奚鸢不住地问着,语调不断地上扬,到最后的低吼咆哮,“为什么?!!我们苏家究竟哪点对不起你?你要对我们苏家满门赶尽杀绝!做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你问朕为什么?好啊!朕告诉你,朕回答你!”
“朕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你,朕何至于做得这么绝!!”
“要不是你爹处处管制于朕,处处打压朕,说朕这里不好,那里又做得不对!甚至在朝堂处处与朕作对,在金銮殿上指着朕的鼻子说朕不懂事!朕会那般下不来台面吗?!”
“好!朕看在他是你父亲的份儿上,朕忍了。可是朕一国之君,许你后位,并承诺日后不再扩充后宫,他却执意不答应将你送进宫中来!朕凭什么要忍着他??!”
“苏奚鸢,你记住。你爹,你们苏家能够有这般的下场,全部都是你们一家自恃恩宠,无法无天的缘故!朕是跟你爹学一身武艺,那再如何,朕是太子,朕是一国之君,他不过一介臣子,有什么资格对朕这般处处指责!”
“要是你爹当初送你进宫,朕许你后位,念着他是朕的岳父,朕也能够忍了。可是他不知进退,却还死也不让你进宫!他凭什么?真以为朕的大祁没有了他,还坐不稳这江山了吗?”
“他不过也是一个连落霞城都守不住的老匹夫罢了!只有我父皇才那般宅心仁厚,他都丢了落霞城,还许他墨都的大好前程!若不是我父皇,你爹,就是老死在边关,也不会扬名天下!”
“翟睿霖!!!”
奚鸢气得浑身发抖,就差上前一耳光一耳光地甩在他的脸上。
想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
“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提落霞城的人,就是你!”
“要不是你,落霞城也不至于落在大凉的手中!我爹替你扛下了所有的罪过,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你自己犯了错,就算是忘了,也不该把责任推卸给旁人!你要说落霞城寺庙?好!我跟你说!你!翟睿霖,才是那个卖国的人!若不是你当初年少轻狂,非要以一己之力,轻骑单刀独闯敌军大营,被扣下。我爹和你父皇,至于用落霞城,那座富庶百年的城池去换你一个人的安全归来吗?!”
“如果不是你,我们在落霞城生活得好好的,还不乐意回这风云诡谲的墨都城!要不是你,我们一辈子在边关,我娘不会处处被玉簪打压,我爹也不会在朝堂树立那么多政敌!我们在边关,我爹练练兵,我娘弹弹琴,我们一家不知道过得多好!”
“你以为谁都稀罕这个墨都城吗?你以为谁都稀罕什么高官厚禄吗?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把皇城踩在脚下吗?”
“翟睿霖,如果不是我娘,你就活不过五岁!若不是我爹,你早就死了!我爹娘想尽一切办法,做出一切的努力救你性命,教你武功,只为了让你能够好好的活着,能够成为一代君王!对你整整二十几年的照顾,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女人,不是你母后,不是玉簪,是我娘!”
“就是你父皇都说,是我爹,给了你所有他不能给与的照顾与扶持考虑!你怎么可以这么狼心狗肺!怎么可以对他们下那般的毒手!!”
“说什么为了我?不过都是你的借口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全部都是为了权谋,全部都是为你自己!包括打仗,也全部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想要扩充疆土的欲·望!不然你为何非要挑起战争!”
“当年,你年少轻狂,送掉了落霞城!而今,你意气用事,让为你夺回落霞城的苍梧生生送了性命!而你,亲手纵容通敌叛国,甚至都不给那些为你赴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多年前的你,和多年后的你,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长进!”
“翟睿霖,你是我见过最最失败的君王!你是一个自私的懦夫!就不根本配做一个皇帝!”
“不!不可能!你胡说!落霞城是你爹通敌叛国,拱手让出去的!”
翟睿霖听着奚鸢的这一句一句痛斥的控诉,他知道,苏奚鸢说的一定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全部都变成了另外一回事,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他的错!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想知道真相,你可以去问问镇国公,去问问简大人,去问问那些两朝的老臣,他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当年的真相!”
“所有人不说,不过是因为我爹每一个都上门去请求,不过是先皇下令,为了不给登基后的你,沾上污点。我爹一力扛下了所有的罪责罢了!”
“翟睿霖,多年前的你,毁了我的落霞城,毁了我在落霞城的家。”
“六年前,你又亲手毁了我在墨都城的家,杀了我苏家满门。”
“而今,你毁了我,甚至连华姐姐都不放过……”
“好一个狼心狗肺!好一个恩将仇报!”
“孩子,和女人,你自己选吧!”
“你叫我失去亲人,失去家人,失去兄弟,失去孩子……让我失去了所有!现在!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说完,苏奚鸢便是长剑一样,光华闪过,那绳索便就这样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