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鸢离开皇宫时，带了两套官服。
是云公公亲自送她到的宫门口。
“云公公？”
旁边的小太监小声地唤到。
有些疑惑地看着身旁的云公公，这林檎将军都走出老远，快没影儿了，怎的这云公公还看着不走呢？
云公公望着那抹渐远渐小的身影，面无表情，可那眼睛里却是纠结、无奈以及深深的挣扎。
对君，他为奴要为主。
凭心，他为人有血肉。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当真过得顺风如意？不都是在苦苦挣扎中度日？
只愿她不要步上苏大将军的后尘……
云公公重重地一声叹息。
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面朝皇宫里抬脚而进。
倒是弄得身旁的小太监摸不着头脑。
……
奚鸢策马而归。
刚到将军府门口，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许潮生。
他站在大门前的朱色，因着这冬日的寒气，脸颊冻得通红，握着拳放在唇边吹了两口热气，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的神色。
见奚鸢回来，便上前便她一拱手，“林将军。”
“锦深怎在此处？”奚鸢疑惑地问到，“怎么不进府去等？”
许潮生，字锦深。
一说到“进府”，许潮生面露尴尬，“常先锋真性情。”
如此言，奚鸢便明了，应当是常山气愤在大殿上，许开文为了独善其身，对当日的实情不说清楚。
许潮生说得没错，常山是个真性情的人，看不得这种畏头畏尾的懦夫。
“常山是个急性子，锦深莫怪。”
罪不及子女后代，本来这也是许开文的问题，与许潮生无关。
何况……许开文只是不想惹事上身，至少并未落井下石。
“进去喝口热茶？”
许潮生微微后退两步，“在下不敢。”
看这模样，想来是被常山恐吓过的。
“家父遣锦深来，是想请将军到府上一叙。”顿了顿，许潮生面带歉意地一拱手，“家父说在朝堂着实是他不对，还望将军大谅，给家父一个道歉的机会。”
“这本就无关对错。”奚鸢把手上的官服递给守在门口的将士，让他们送进去给苍梧。
见奚鸢冷冷淡淡的模样，许潮生本就自是羞愧，经过她这么一说，以为这是讽刺。
面色尴尬同时又从脸红到耳根子，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却下一刻，又闻奚鸢道，“不过既是锦深如此诚意在寒风中相等，在下不去，也说不过去。便同你走一遭罢！”
“林檎将军……”许潮生听到奚鸢这个决定的时候，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她，眼里划过一抹银色。
在来的时候，许潮生其实就料到会被拒之门外的结果。毕竟那安乐侯府是何许人也，这将军府的人不照样没有给面子。
虽被拦在门外，颜面尽是。但打心底，他还是有些敬佩这将军府上的人的。
想来也只有他们这般的人，才如此硬气！
“你且先随我进府，喝口热茶。容我换身衣袍，便同你登门拜访。”奚鸢一边说着，一边和许潮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他本是说在门口等候即可，不过见奚鸢再三邀请，推辞不下，便一同进了府。
奚鸢让他在偏厅等候，自己回了院子，同时叫下人去准备一份薄礼。
换了衣袍拉开门的奚鸢，刚好撞上匆匆跑过来的常山，“阿檎！你干嘛去那缩头乌龟的府上？就那没骨气的孙子，你去也不嫌膈应得慌！”
奚鸢拍了拍常山的肩，“我自有打算。”
说完，抬脚越过常山，出了院子。
……
礼部尚书的府邸，在墨都偏向于繁华的地段。
奚鸢在门口处翻身下了马，望着那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不用进门，也知道这礼部尚书不是受贿就是中饱私囊了。
饶是他一个尚书，除非家中有经商人士，否则是不会在这个地段有座宅邸的。
她拎着一坛子上好的梨花酿，和奚鸢一起进了许府的大门。
一路上丫鬟仆人忙碌不断，人数不少。
奚鸢眸底暗色汹涌，不过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夸赞了两句，“锦深家宅还真是别有雅致。”
“哪里。”许潮生说了句客气话。
跟着许潮生几进几出，到了宴请的庭院。
庭院中有一凉亭，不过因为冬日，都拉上了帘子挡风。
透过竹帘子的缝隙，能够隐隐看到里头有好几个人，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在离凉亭一段距离处，奚鸢顿住了脚步。
许潮生上前去打招呼，撩起竹帘子的时候，刚好奚鸢抬眸，望过去。
一袭白衣撞入眼帘。
是他！
先前街头给她冰糖葫芦的不染凡尘的谪仙人。
依旧长发如漆，一身月白华服，白衣胜雪；坐在几个穿着深色华服的男人中间，像是从梨花里盛开而来的雪娃娃。
他的面前放着一把古琴，那双好看的手刚好抬起。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眸朝她望了过来，那一双眼皎洁如月，闪过她面具的银辉。
视线交汇，只一刹那的停顿。
那骨节分明修长又好看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琴弦，琴音便从他的指尖如微风拂过的湖面，涟漪浅浅。
他凝望着她，仿佛这一曲，就是等着她的到来，为她弹奏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