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常山的一声“啊”,于是薄烟彻底相信了奚鸢是有隐疾这件事。
见薄烟似有迟疑,不似方才那般难过后,常山习惯性抬手准备拍拍她的肩。
手伸出去,才想起她是个姑娘,自己是个男人,这样不好。
于是手停滞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又讪讪地缩回,“所以啊,你不用太过难过。阿檎嘛,人挺好的。就是不适合你们姑娘家长久地和他在一起而已。”
“那这般……他也挺可怜的。”薄烟蹙着眉,满脸的心疼。
这话落在了常山耳里,他想着,经过那样的事,一个女儿家,跟个男人似的,在军营里和他们这群糙老爷们儿也一样。
上阵杀敌,刀尖舔血的。
想想林檎确实挺可怜的,也不由得感慨,“是啊……她挺不容易的。”
两人沉默片刻,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薄烟朝常山低低福了一下身,“谢谢你。”
见薄烟的状况好了起来,常山摆了摆手,“嗨!都是一起的人,肯定希望不管是你还是,大家都是好好的。”
“何况,我们这一行人里,都是希望大家好,没什么坏心。阿檎那人吧,虽然不近人情,但也是为你好的,希望你不要恨她。她也有许多自己的不得已。”
要说常山,平日里脑子就一直不在线。
但在这种事情上,倒是十分敏感的。
薄烟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他是我的恩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的。你放心吧。”
顿了顿,她感慨,“有你这样的兄弟在身边,我也为他高兴,也挺放心了。”
“人生在世嘛,既然大家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便就只好互帮互助,互相帮衬着了嘛!”常山耸了耸肩。
“林大哥他也……”薄烟一怔,更是心疼,问到一半儿,又突然顿住了,思索一会儿才继续问到:“父母双亲……”
“嗯呐。”常山点了点头,“他如今就一个人了。所以你也别怪他。”
她摇了摇头,“我希望他好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呢……”
“你能这么想,就……”
瞧见常山如此不放心的劝说,薄烟打断他的话,“对了,之前的事,还没有同你说谢谢。”
“之前的事?”
“就是在海棠色,那晚,若不是你,我恐怕要被谢章的人狠狠地惩罚一番的。”薄烟想起当日的事,明明不过就一两个月的时光,却恍惚隔了好些年。
“多亏那晚你出现,救了我。”
“海棠色?”常山一脸茫然,“那不是东流阁那边的花柳巷吗?”
说道这里的时候,薄烟还是有些自卑的,低着头,低喃,“是呢。”
闻言,常山连忙摆手,“不……不……你怕是认错了,我可没去过什么海棠色!”
那紧张的模样,落在薄烟眼里就像是被抓包后的张皇失措,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说完,薄烟掩唇低笑着离开了。
留下常山愣在原地,石化被风吹?
海棠色?
花柳巷?
他堂堂七尺男儿!
怎么会去那种寻花问柳的地方!!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
天呐!他的一世英名啊!
常山抱头郁闷。
只是常山不知道,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奚鸢顶着他这张脸其实已经出入了不少烟花之地了。
因着常山那让人奇奇怪怪的话,叫薄烟误会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相处,奚鸢总觉得薄烟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更是多了许多……许多的同情和怜悯。
搞得奚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老爷,少爷,前方有个客栈。我们今晚就先在这里歇下吧?”严寒勒转马头到了马车旁同车内的简华章和简迎江说。
因为行了一段距离了,为了方便行事,所以就称简华章和简迎江为主,薄烟和廖归鹭为丫头。
奚鸢和严寒、常山做侍从。
为了避人耳目,奚鸢也摘下了面具,每日服用当初尤非白给她的易容药。
瞧着这药瓶中的药丸日渐减少,她琢磨了一下,应当还是能够撑到她到允州途中红阁的一个接头处再多几日。
到时候和尤非白联系一下,只能再讨要一瓶过来了。
“这儿?”简迎江瞧了一眼天色,“这时辰尚早,应该还能赶一些路程的。这般,我们便能早一点到允州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常山刚笑着开口。
与此同时,从车内传来简华章苍老的声音,“此后路段,山贼较多。若我等能够借着白日头穿过去倒也还好,若是半夜露宿,恐怕就要沦为那些山贼的盘中餐了。”
听后,常山一愣,随即笑道,“老爷说得极是!”
又惊讶到,“没想到老爷还懂得这么多。”
简迎江恍然点头,也许是疑惑,在他的记忆里,简华章从来没有出过墨都城,怎么会晓得这么多。
“是呀,爹,你怎会通晓的?”
“当初大祁未定,我跟着先老爷和几个老家伙也是常在山道上走的。虽不及那几个老家伙懂得多,还是知晓几分的。”马车内传来简华章低低的回答。
大家也都能听得出来,这声音中带着浅浅的愉悦,想来,那是一段十分不错的时光。
“老爷真是见多识广啊!”常山本以为这简华章就是个读书的老头子,多了几分学识。
不成想,竟是这般也晓得的,情不自禁生起几分敬佩之意。
“都是些不足为提的往事。”车内的人谦虚到。
常山受不住这文绉绉的话,也就没有再接话了。
行了一段距离后,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唯一一家客栈停下。
跟小二要了四间上房。
廖归鹭和薄烟两个姑娘一间,简华章和简迎江一间,奚鸢和秦风一间,严寒和常山一间,罗雲就和马车睡在一块儿。
毕竟这若是遇上意外,没了车马,奚鸢他们几人徒步倒是无碍的,只是简华章和两个姑娘怕是受不住的,也耽搁行程。
以防万一,就叫罗雲睡在马车里头了。
这客栈,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只不过就是有些过于冷清。
许是刚过新年,没有几个人就急着出远门的缘故吧。
几人先上楼进房间放了一下随行东西。
然后才下的大堂,跟小二要了一大桌子菜。
这两日,都是风餐露宿,除了头两日的狼肉,后面几乎都是靠馍馍过日子的。
也怪奚鸢和常山他们随军惯了,都是捡的饱腹禁饿的馒头馍馍准备,没有想到还有老人和姑娘家,也要准备点肉干和细食,改善一下伙食的。
“小二!这菜好了没啊!再不来,就要饿死了!”常山是最着急的,抽出筷子敲着空碗,额的前胸贴后背。
严寒看不过去了,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用眼神示意他,简老还在呢,收敛着。
“老爷在怎么了?老爷也不能不管随从的饭吃啊!再说了,我们家老爷如此宅心仁厚,从不跟我们这样的下人端架子!定然是不会怪罪我这般行为的。”常山说得那叫一个得体合理,竟是叫人无法反驳。
然后还冲简老扬了扬下巴,“对吧,老爷?”
奚鸢扶额。
若是放到以前,做学生,有这般无礼之举,怕是那戒尺都要打得她手心肿起一指高的。
不过简华章也是因人而异,常山是武将,简华章知道他们自来行为直率豪放不拘一格的,便也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行了一路了,也是辛苦着了。何况在外头,不在乎这些虚的。”
得了简老的回答,那常山更是得意地又将下巴扬了扬。
严寒见状,面无表情,叹了一口气。
“来嘞!”店小二端着菜一边吆喝着,一边摆上桌,“客官您点的菜,这就上来嘞!”
放下一盘后,店小二又高声道,“您且稍后,小的这就去将剩下的菜给您们端上来。”
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您们请慢用!”
也是这么一个动作,奚鸢的眸光在那小儿的手上停顿了一下。
眸光微微一动,疑惑上心头。
一个店小二的手,皮肤虽说不上细腻,但看起来也不粗糙……
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