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公公心头一惊。
慌忙跪地，“皇上恕罪！请皇上赐罪！”
许久，也不曾听到男人的反应，云公公小心地抬眸，微微抬头，望向男人。
却见翟睿霖也突然转过身来，深深地凝望着主殿的方向。
“皇上？”云公公试探地唤了一声。
男人才收回目光，“起来罢。”
说完，他折身拐过了转角。
云公公这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上翟睿霖的脚步。
两人瞧见偏殿，还不待走近，便见奚鸢拎着花灯侯在门口。
“皇上！”
她双手抱拳，朝翟睿霖行了一个礼。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抬脚上前，才瞧见偏殿内坐着的那个绛色的女子。
发髻高高挽起，就一支掐丝镂空镶红玛瑙的步摇斜斜而插，轻轻摇晃，折射着烛光。
见到翟睿霖，那女子才缓缓起身，面朝男人福了福身子。
“永宁见过皇兄。”
翟芮兰，大祁唯一的公主，出生为嫡，便享有封号永宁公主。
永宁，永宁，愿她永世安宁。
翟睿霖没有理翟芮兰，而是抬手虚扶了一下奚鸢，然后才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偏殿。
他的眸光环视了一圈，便见桌上的饭菜已经被动过了筷子。
男人踱步上前，在翟芮兰面前站定，没有让她平身，而是沉凛问到：“你怎么在此处？”
“回皇兄，永宁进宫找皇兄，却被告知皇兄并不在朝勤殿，而是和林檎将军在校场比武切磋。永宁又去了校场，不料晚去了一步。后来才寻得皇兄带着林檎将军来着夜合宫赏灯来了。是以永宁就找过来了。”
也不等翟睿霖叫她平身，翟芮兰便自己起了身，还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方才的圆凳上，看向一桌的菜色，“不想，没有找见皇兄和林将军，倒是闻着香味儿寻来了这侧殿。”
“不得不说，永宁驸马府上的厨子比起皇宫里的厨艺还真是差了许多啊。还是皇兄的御膳色香味俱佳。”
翟芮兰面对翟睿霖时向来是没有什么注意的。
平日里，两人见得少，又加上总归身上都是大祁皇室的血，翟睿霖也未曾与之计较。
“你难道不知这夜合宫是禁宫，不能进。”
翟睿霖沉声，那方才褪散的冷肃又乍然迸现。
一屋子的宫人听到翟睿霖这沉冷的嗓音，都忍不住在手心捏了一把汗，生怕被迁怒，呼吸都小心翼翼着。
“知道啊。”翟芮兰点头，“自夜合宫竣工那日起，皇兄便下令，没有您的指令，任何人不许踏进夜合宫半步。”
“知道你还进来！”薄怒。
“皇兄息怒。永宁这几年可都安分守己，不曾踏进半步的。只是近日听闻皇兄带着林将军到了夜合宫，永宁想着既然林将军作为外臣都可进来了。那应当是这个禁足令应当就是作废了。那我这个做妹妹的，进来瞧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翟芮兰仰着小脸，笑着望着翟睿霖，一脸的烂漫天真。
那一身的红衣，又是火焰一般热情，纯粹又张扬。
翟睿霖瞳孔微缩，余光扫了一眼奚鸢，敛神，沉声，“你来做什么？”
“这个时机里，皇兄难道不知妹妹进宫又所为何事么？”
谢章是驸马爷，如今他下狱收押，她这个公主进宫，除了替谢章走动，还能够做什么？
“不知林檎将军可否通融通融，给本宫的驸马爷一条活路，或者……”翟芮兰转过头，望着奚鸢，美目映着奚鸢那银色的面具，绛唇微扬，“怎么也留个全尸？”
冷意乍寒。
那唇角却渐扬渐深。
看得奚鸢眸色微暗。
她抱拳低头，“公主言重了，微臣只不过听君令，尽本分。谢大人一事，微臣不过只负责护尚书大人周全，做不得主的。”
“那你就少尽些本分咯。”翟芮兰酥柔的声音接了一句。
话落，奚鸢心头一凛，少尽本分？
“永宁！”翟睿霖沉脸低声呵斥。
“本来就是嘛！皇兄你吼我做甚？”翟芮兰倒不恼，也不怕，扯着唇角，轻轻地笑着，只眉目含着几分愁容，倒是与那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章他固然犯了错，也应当受惩罚，永宁并无怨言，可他总归是我的夫君，总不能叫我这个永宁公主下半辈子都守寡吧？”
说到这里，翟芮兰猛地转过头，那红玛瑙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幅摆着，流苏轻微相碰出声，烛火的折射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落下流光溢彩。
“林将军，你说呢？”
“此事，又由不得他做主，你总问她做什么？”翟芮兰这么明显的反应，翟睿霖又岂会感觉不到，“谢章之事，究竟如何，朕自有打算。你别说是问她了，就是问破了天去，她也不能够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皇兄你能给永宁一个满意的答复吗？”翟芮兰紧接着立马问到。
倒是将翟睿霖噎了一下，“朕自有决断。”
听后，翟芮兰的神情没有欣喜，也没有失望，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索性永宁来此，意思已经表明。那就皇兄看着办罢。”
她一手掌拍在桌案上，像是撑着起身，轻笑着长叹了一口气，“看样子，皇上和林将军还有要事相商，那永宁就先告退了。”
她朝翟睿霖一福身，像来时那般，离开的时候，也不等翟睿霖反应，便径直朝殿外走去。
走到门口处，刚好与奚鸢并肩时，顿住了脚步。
她微微侧眸，也不知那余光是看着奚鸢，还是望着身后的男人，“皇兄，永宁瞧着，这偌大的皇宫就数着夜合宫最为别致不同，不过皇兄也是在此处才最为寂寞罢……”
她这话，不是问句，只是感慨。
说完，抬脚扬长而去。
翟睿霖凝望着那抹绛红的身影在视线内渐渐远去，消失在那最外的殿门处，才收回目光，落在门槛前的那个面带银色面具的身影上。
不。
这夜合宫的主人回来了。
以后……他再也不会寂寞了。
翟睿霖抬眸，眸底坚定。
不会了。
只要有苏奚鸢，他就永远不会感到寂寞。
她会留在这里，住在夜合宫里。
他要——
他在何处，她便在何处，陪他一辈子，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