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州。
“这位姑娘是外地人吧?”那阿婆揭开锅,那锅里的热气蒸腾而起,仿佛云里雾里似仙境。
“是呀,听闻允州的山水别有风格,便来瞧瞧。”奚鸢从竹筒中取出筷子,“那个阿婆,您给我少放点面,多放点面汤,面前照给。”
“好。”那阿婆和蔼地应到。
奚鸢偏头撑着脑袋,瞧着阿婆那瘦骨如柴的手,再抬眼四下而亡,不管是旁的摊上,还是这路上的行人,都是面容枯槁,看起来消瘦又无精打采。
“阿婆,不是都说允州人杰地灵吗?怎么个个的,都这般瘦巴巴的,可是你们这儿又别样的习俗?”奚鸢问到。
那阿婆盛汤的手顿了顿,“啊”地一声应了她一下,又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是啊,我们这儿,尚瘦为美。”
“原来如此。”奚鸢状似恍然。
“你的面。”那阿婆端上来奚鸢的面,又小心地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转过头询问尉谨宴,“这位大哥,你的馄饨,当真只要皮儿不要馅儿?”
闻言,奚鸢还是忍不住“噗嗤”了一下。
方才他这般说的时候,那阿婆都愣住了,还险些以为自己又老了一截,这脑子不好使了呢!
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反复地求证。
“是的。”尉谨宴浅浅点头,“大妹子,你且放心做吧。这馄饨钱啊,我也照给的。”
一声“大妹子”险些没叫奚鸢那刚塞进嘴里的面一下子喷出来。
“噢……”那阿婆讷讷点头,“那你稍等,很快就好了。”
尉谨宴颔首。
等阿婆过去之后,奚鸢才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眼,“我说大爷,您这吃馄饨不吃馅儿,不就跟要一碗面不吃面,只吃汤差不多么?”
只见尉谨宴伸过手,端起碗径直地怼到奚鸢的唇边,“喝你的汤吧!”
奚鸢慌忙伸手将那碗接过,放回桌上,然后用手扇了扇嘴巴,瞪了尉谨宴一眼,“不知道很烫吗?”
尉谨宴耸了耸肩。
一旁的阿婆瞧着两个人的互动,不由得呵呵地笑着,感慨了一句,“大哥,你们祖孙两人的感情真好啊!”
顿时,尉谨宴的脸“唰”地黑了下来。
奚鸢捧着碗,也吃吃地笑着。
看尉谨宴吃瘪的模样,简直太好玩儿了。
那笑得开心的小模样,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那一刹那,尉谨宴竟然看出神,怔了怔。
“你的馄饨皮儿!”阿婆端上来,“这馄饨皮儿给你多放了些,要是不够,再和我说,我给你添。”
尉谨宴抽过筷子,和阿婆说了一句,“多谢。”
奚鸢瞧着尉谨宴动筷子,吃得还有点香。
这是她少有的见尉谨宴吃东西这么欢快的,倒是叫她十分疑惑,这不要馅儿的馄饨皮儿当真这么好吃?
奚鸢疑惑着。
她好奇的同时,那筷子也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尉谨宴的碗里。
直到被尉谨宴一双筷子按住在碗沿,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囧。
“那什么……我看你吃的香,想着是不是也挺好吃的。”
“想吃?”尉谨宴挑眉。
奚鸢抿了抿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却见尉谨宴当着她的面儿,端着碗,竟然第一次没有形象一般,呼噜呼噜地全吃进了肚子,就是那汤也全喝了个干净。
放下碗,那是干净得可以照脸。
“没有了。”尉谨宴“啪”地一声扣下筷子。
奚鸢瞧着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不吃就不吃,小气鬼!”
她重新拿起筷子,吃起自己的面来。
“大妹子,这是面钱和馄饨钱。”尉谨宴拿出了十几枚铜钱递给阿婆。
在阿婆来接铜钱的手,那尉谨宴顺便问到,“对了大妹子,我这前几日进城的时候,瞧见城外二三里的地方有好些个人在那儿挖野菜刨树根。这……是允州大旱灾了闹饥荒了吗?”
本来还笑盈盈问尉谨宴还要不要再来点馄饨皮儿的阿婆,听到这话时,便立马变了脸。
阿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我们这儿啊,只是少下了点雨,没有什么大旱灾的。哪里来的饥荒!要是闹饥荒,你说我这老婆子还能摆摊儿给卖面吗?”阿婆不住地摆着手,“你们啊,肯定是误会了。”
“那阿婆生意如何?”奚鸢问到。
“生意啊,还成的。别看我这摊子小,还是能够赚不少的。这无病无灾地过一年是没问题的。”阿婆满脸和蔼又慈祥的笑容,叫谁一看都跟真的一样。
“那这般看来,阿婆过得还算挺不错的嘛!”奚鸢笑道。
“是啊!”阿婆连连点头,“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这过日子,还是挺好的,挺好的。”
奚鸢与尉谨宴对视一眼,“这样啊,谢谢阿婆的面了。”
奚鸢起身,准备离开。
却被阿婆叫住。
“怎么了?”
“这面……你不吃了吗?”阿婆面露惋惜,那眼中忍不住泪花闪烁。
奚鸢瞧见那眼中的光亮,心口一缩。扯了扯唇,“不吃了。”
“怎么了?有问题吗?”奚鸢故意问到。
“啊……”阿婆恍惚地回过神来,摆摆手,“没……没问题。”
她抬了抬手,“那小姐慢走……”
奚鸢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和尉谨宴两人离开了那摊子,走了一段距离拐进了巷子。
回过神,悄悄地观察那阿婆,便瞧见那阿婆双手捧着那面碗,手轻轻地颤抖着。
甚至都没有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来,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许是噎住了,她连连灌了两口汤,汤汁顺着嘴角流淌,她才缓了过来。
却见阿婆咽下去后,又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汤汁,都不舍得用抹布擦掉,竟是用嘴将那手上的汤汁舔了干净。
奚鸢依靠着那巷子的枪,情不自禁泪湿眼底。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深呼吸才将那翻涌的心情平静下来。
“别看了。”尉谨宴站在一旁,声音温温凉凉的,带着几分冷意,“你明知为何,却何必非要亲眼看着。”
“你说,他们明明过得很惨,很难捱,为什么却要笑着对我们说过得挺好,挺不错?”奚鸢望着那阿婆将碗筷收好。
她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除了她和尉谨宴,几乎没有人去她那摊子吃面。
而那阿婆似乎也没有要再做生意的打算,连滚汤的火都不添柴了,仿佛她今日出摊,做的,就是她和尉谨宴两人的生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