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宫。
“你这话什么意思?”玉簪拧着眉,端着那茶盏,带着许多的不满,语气与眼神之中尽是责备之意,“芮兰,你要知道,玉家才是我们的娘家,才是我们的靠山。靠男人,永没有强大的娘家来得可靠的。你要母后舍弃安乐侯府,舍弃你舅舅一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母后平日里与你讲的道理都白说了么?”
这还好是翟芮兰,要是换个人,就指不定玉簪会气成什么样了。
面对自己唯一的孩子,玉簪即便是再生气,还是要强按捺住心底的火,语重心长地与她分说。
“母后错了。”相比玉簪的心急心忧,倒是翟芮兰一脸的神情淡然,“那是要娘家强大,才是可靠的。若是一个毫不可靠还不一条心的娘家,不过是养着一条终究会咬你一口的恶犬罢了。您说的玉家才是我们的靠山,是在大舅舅还在世的时候。大舅舅没了之后,整个玉家,全都是仰仗母后您这个靠山呢……”
“你这……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呢?是,你大舅舅在的时候,我们玉家荣光无限,你大舅舅走了之后,确实我们玉家也没落了许多,但也不是内讧,任人欺辱的时候。”玉簪瞧着翟芮兰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心中实在是许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在亲情的这一块不仅淡薄,还很凉薄。
“芮兰,母后知道,你打小与玲珑不和,但如今就剩下我们两家人了,若是再不互相帮称,若是有人针对,如今皇上又这般有自己的主见,不与我们一条心,你可知我们玉家已然是岌岌可危了?”玉簪可谓是当真的苦口婆心了。
“芮兰,如今母后老了。你们之间血脉相连,定要互相存心,不为外人所挑拨,坚为一体。知道吗?”
“母后,血脉相连也有亲疏。玉玲珑与你我,自然是与玉孝文和玉成风更亲近的。如今她没有子嗣,若是她身怀龙种,您觉得,她还会屈于您之下,听您的话,让她和孩子都听从您的安排?人都是有野心的,一旦她有了皇嗣,凭借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她为何不想成为人上人?”
“不会的,玲珑她一向乖巧,会明白我的苦心,都是为了玉家的。如她怀了皇嗣,这总归以后她的地位无法动摇,有哀家为她保驾护航,有何不可?”玉簪摆了摆手。
“是吗?”翟芮兰冷笑一声,“那母后可知,就是你那乖巧的玉玲珑,将沧州驻守与兵部尚书之间的关系送到了简华章的手里?简华章在允州一行,早已找到了那允州知府与徐安私吞赈灾银粮的通信证据,若是简华章顺藤摸瓜,再撇掉兵部您的一只臂膀,母后觉得,安乐侯府能给您什么用处?”
“你说什么?”玉簪一脸的震惊,“不……不可能的!怎么会呢?”
玉簪从入宫以来,从贵妃到皇后,再到太后这个位置,全部都是当初玉孝直一直与她帮衬。
所以,就算她准备让慈昕进朝勤殿,哪怕是怀了孩子,也是准备寄养在玉玲珑跟前的。
这么多年,因为家人,所以她才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
所以即便玉孝文总是草包办事,她也不厌其烦地给他擦屁股。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家人会给自己一刀。
“索性我接到的密报就是这般的。信不信,母后心中自有数的。”到底是玉簪的亲女儿,对自己的母亲自然是比旁人更加了解几分的。
她不劝说,只是句句都如利刃扎进玉簪的心,让她不得不引入深思。
翟芮兰就简单的三言两语,便将那怀疑的种子种上了玉簪的心疼。
“因为大舅舅的恩情,您也养了玉家这么多年了,可是您说,养了这么多年,临到头咬你一口,疼不疼?”翟芮兰微微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就是不知道,这回咬您一下,倒是还来得及挽回,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咬脖子喝血的时候,会不会记着这么多年您的恩情,手下留情些。”
说完,她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扶着椅子起身,“这日头也不早了,儿臣该去侧殿换身衣裳了,母后也该打扮打扮了。”
玉簪沉默地凝望着翟芮兰在秋水的搀扶下跨出了房门,消失在视线内。
沉默许久只有,她才缓缓地掀唇,嗓子带着些微的干哑,“慈昕……”
“太后?”慈昕上前,小心地候在一旁。
“你,差人去查一查,林檎此番去允州都经历了哪些事。将那幕后的人是谁都给哀家事无巨细地查出来。”
人都是这样,如果一定要选一个,那颗心一定会偏向于自己更亲近的人。
正如翟芮兰所说,血脉相连也有亲疏的。
所以,玉簪更偏向于的是翟芮兰,而不是玉玲珑。
将近酉时。
宫门口。
一辆华盖马车徐徐停靠。
一个娇俏的小脑袋从那车帘子里头探了出来,紧接着她撩开帘子,不等车夫搬过来凳子,便径直跳下了马车。
然后转过身,抬手伸了过去,“爹,到了!”
廖涛弓着身子钻出马车来,瞧着廖归鹭这举动,简直是无奈至极,一脸绝望地摇了摇头。
但也没有法子,只得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由着她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我说小鹭,你好歹是个女儿家,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这般粗鲁,瞧瞧以后谁敢要你?”廖涛重重地叹气。
“林大哥就要我啊!林大哥说了,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呢!”廖归鹭别开脸,傲娇地哼哼了两声。
林大哥林大哥……
廖涛心中稍微有些郁结,这样下去啊,他闺女这满心满怀的就只有他林檎一个人了。
哪里还有他这个老头子啊!
想到这个可能,廖涛突然还觉得这心里头酸溜溜的了。
“镇国公。”
一旁传来熟悉的苍老的声音。
廖涛闻声望过去,便见简华章在自家夫人罗汐缓缓上前来,连忙拱手行礼,“简大人,简夫人。”
他瞧了一眼自家闺女,又满脸歉意地同简华章道:“小女允州此行,给简大人添麻烦了。”
“哪里。”简华章摆了摆手,“多亏了有廖小姐,帮了我们不少忙。说来,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同镇国公赔礼道歉才是。”
说着,那简华章便是拱手朝镇国公深深一鞠躬,“也是我对小鹭没有照顾周到,才使得她受了歹人的谋害,中毒险些丢了性命!所幸如今小鹭完好地归来,不然我这个老头子,还不知道拿什么脸面来见镇国公你呢!”
“使不得使不得。”廖涛连忙将简华章扶起来,这话在他耳朵里打了个转,突然抓住了重点,“简大人说什么?小鹭中毒险些丢了性命?”
廖涛突然敛起神情,一脸的严肃,“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