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个严峻的问题。
苏武没有提出。
那就是乡村习俗。
有些地方用土葬,有些用崖葬,有些用水葬,还有些偏远地区,用天葬和树葬,但绝大多数地方还是选择土葬,毕竟‘入土为安’是几千年前就传承下来的一种丧葬文化,代表让亡者安息,生者安心,虽然时常被很多人挂在嘴上表示尊重逝者,但却很少人知道入土为安后面还有很多话,才是最让老人梦寐以求的安眠方式。
入陵为贵,入塔为尊。
前者代表陵墓,后者代表功德。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丧葬文化的不断改革与进步,这两种安葬方式早就被人所遗弃。
苏武还知道,上世纪五六年四月份,有不少人以个人名义倡导火葬,到八五年,国家发布《殡葬管理暂停规定》,规定人口稠密,耕地较少,交通方便的地方推行火葬,并对不遵守规定的国家职工实行处分,土葬能引起环境污染,甚至有些生前接受过如放射治疗等人,身体内有放射性同位素,土葬之后,随着尸体的腐烂都能造成环境污染,当然火葬也有坏处,排放物有毒,不过排放量很小,就被人们自觉忽略。
王翔宇指着屏幕上又浮动起来的黄线问道:“那条线,代表多病时代。”
苏武回头,看着黄线:“是代表多病时代。”
王翔宇有点好奇道:“说说你的想法。”
“多病也就意味着多灾,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灾难,但不代表全部人,毕竟很多有钱人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昂贵的医疗费,所以对他们来说就不是灾难。”苏武摸摸鼻子,无奈叹息道:“可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却是灾难,不亚于五雷轰顶,举个例子,一个乡村家庭,上有二老,下有二子女,他们只有两个劳动力,就算他们年均收入能赚到十万,除去吃喝,通人情钱,能剩下五万就已经算是收入不错的家庭,但这样的家庭,却不敢有一个人生病,这个病指的是大病,依照现在医院的收费规定,一场普通大病能让一个家庭一年无收入,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如果遇上白血病,中风或则要心脏等疾病,那么这样一个普通家庭就会被拖垮,现在的老人,尤其是年纪大的老人最容易得病,如果他们得病,必须有人照顾,就等于少了一份收入,多付出很多钱,这样的家庭不被拖垮才是怪事,还有个让人愤懑的情况,借钱,估计在坐的人都很少会借钱,可是你们能想象为借几千块钱给人下跪的情形吗?或则还一万块钱被亲戚堵在门口的情况吗?据调查,农村居民至少要花费其人均年收入的一点五倍,城镇居民一般也要花费掉其人均收入的一半以上。我国每年由于心血管疾病所花费的医疗费用及劳动力损失逾两千亿元;慢性乙肝患者每人每年平均治疗费用为一千一百多元;普通糖尿病患者每人每年平均花费将近四千元;糖尿病肾病仅透析一项年花费就达五万元,这些病,普通家庭很难负重。”
苏武哀叹道:“这些现象都表面,国人怕病,不敢生病,一旦生病,多数人会选择姑息或则保守治疗,再不拖垮家庭的情况下选择熬,熬一天是一天,熬不过去就去死,咱们都看过新闻,老人因为得病自杀的新闻,这些现象都在传诉咱们年轻人,老人已经到了能拖垮家庭的年纪,而我们能有什么解决办法,是否能尽力延缓这种情况。”
王翔宇平淡道:“很早之前,我就听过一句话,得什么也别得病,没什么也别没钱,或许你说的情况是最要解决的问题。可是你应该清楚我们圣恩创投的期望与理想。”
果然是商人思维。
苏武腹诽道,三句不离生意场,苏武继续道:“我明白王总的意思,但我还是要阐述我的观点,多病时代与多灾时代挂钩,这两者最多的人群就是老人。”
金全吐出一口气,总算没偏离中心。
苏武深吸一口气道:“因各种因素,城乡发展出现巨大差距,这衍生出更严重的问题,乡下老人自我保健意识的落后,特别容易得病,去乡村医师那看病,严重点的医生会建议去三甲医院,而到了三甲医院,看病就医又有几大难题,站不动,挤不动,等不及,衰老的身体加上疾病,或许医院配套资源匮乏,或许家庭负担不起等原因,老人公共资源得不到,私立资源付不起,便捷服务享不到,生活质量无法得到保证,这些情况一旦发生,十个老人有七个想过去死,我的项目是临终关怀,关怀的人群就是生命不足一百八十天或则这个数字前后相差无几的人群,他们就算得传染病,也必须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服务,尽量让他们走的无憾,这是临终关怀目的的终极思想。”
金全快速浏览手中的资料,问道:“那你如何保证这个项目能赚钱。”
关键性的问题。
在座的人群都屏息以待,他们在某些时候是善人,帮助别人实现梦想,可他们不是无偿善人,做善事也只是等到关注和社会形象,他们还是要赚钱的,不会无休止的去贴钱,在座的人都清楚这点,所以金全的问题可谓是抓住重心,只要能赚钱,他们集团都会看好这个项目,其实他们也明白,公司已经看重这个项目,毕竟服务宗旨与他们相同,再者就是能树立口碑,更为关键的是这个能赚钱,一举三得的事,公司内所有老狐狸怎会放过这个项目,但是生意是生意,他们还是要知道如何扩展下去,这是最基本的事。
苏武看着金全,笑着解释:“金经理,我能问下你,如何能把家中老人送入临终病房。”
金全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回答道:“生命不足,身体伤痛,治愈无望等情况。”
苏武点头,说道:“治愈无望的人,他们肯定会有身体伤痛,但是临终医院能让他们得到精神上与身体上的安慰,在保证他们尊严的情况下让他们很好的走向死亡,面对死神,这就是为国家做贡献。”
“还有就是,临终医院既然是医院,那么收费自然也是有的,但是我希望我开设的医院能根据个人现实情况去定制医疗费,这样能很好的缓解病人家庭,也能让病人安心。”苏武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更早提出这个问题。
但他刚说出口,就遭受到王翔宇的反对:“不行。”
苏武愕然。
随后伸手,等王翔宇给他一个解释。
王翔宇拿着笔,指着苏武道:“个人情况不能代表全部人情况,适当性的减免我们能接受,但是根据现实去定制医疗费这绝对不行,苏武,我看你资料,你应该是心理师,你应该明白人心深不可测的情况,如果是重症患者,家庭同样难以负担起医疗费,我觉得减少医疗费是一条很好的意见,可是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三,这种情况必须杜绝。”
李道茹同样皱眉。
苏武说的没错。
王翔宇说的也没错。
这是个权衡利弊得失的问题,更是现实问题。
她看着苏武,希望苏武能说出一个方案,很完美的去解决这个情况。
苏武看着李道茹,问道:“国家应该有大病报销政策吧。”
李道茹道:“确实,但你可能不知道国内的情况,有些药能报,有些药不能报,患者不知道患什么病,是否有报销,如果药不能报,家庭不能负担,这又该如何。”
李道茹的话,给苏武沉重一击,这是个现实问题,必须解决,不然圣恩不会去投资,但是减少费用是苏武服务的中心思想,想要把这种医院给推广出去,就必须考虑眼下国内贫富差距问题,也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将临终关怀医院给推出去,不但要在大城市推广,还要让县级市三甲医院以及社区医院都能开设临终病房,只有全国公私医院都有这种病房,才能大大缓解病床所带来的困惑,苏武沉默十分钟左右,才悠然开口道:“是否可以在医院设立一个办公室。”
众人沉默。
没听懂苏武的意思。
“就是专门调查患者家庭情况的办公室。”苏武解释道:“这样就能根据患者家庭实际情况去适当性的减少或免除患者费用,当然,这还要切合实际,毕竟我还是很希望贵公司能给予支持。”
会议室内。
瞬间寂静无声。
苏武这段话已经超出他们的预计。
变相的帮助患者家庭,名义上是很好听,但是圣恩创投不是慈善公司,没有任何义务无偿服务,绝大多数人都看着金全和王翔宇,只有他们拍板,才能接下来的谈话。
金全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事。
王翔宇看着苏武,眼神玩味,他知道苏武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他的嘴这么大,苏武说的是简单,可是稍微用脑想象一下,就知道这是个无底窟窿,在一个医院开设这类帮扶办公室简单,但这种医院迟早会在全国推展开来,所以王翔宇必须考虑所带来的利弊。
苏武同样看着王翔宇,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待王翔宇开口,他从刚开始想建立这种病房后,就没打算找国家相关部门,虽然与苏钱坤到这些部门了解过政策,可是他还是没有找他们商议和合作,因为他明白这是一个无底洞,为保证这种医院的延续性和推展效果,他只有找圣恩创投这种私人公司,李道茹送来资料的时候,他就明白圣恩是他找的公司。
毕竟圣恩不像别的公司,有复杂的董事会在一旁杂言碎语,当他知道李闻声要见他的时候,他就有五分把握圣恩会投资他的项目,在这个国家,做什么事都要牵扯上慈善,说来可笑,但这是事实,圣恩这些年发展太快,根基虽然稳固,但只要有心人攻击,还是能找到漏洞,所以圣恩也需要一个天大的硕果来挡住这些麻烦,他的项目刚好让圣恩高层看到一点曙光,所以苏武可以断定,摄像头的那头,李闻声定然在观看他的表演,既然是表演,他就演的生动,让李闻声心中认定,只要投资他这个项目,回报的绝对比他想象的多。明朝时期,沈万三是全国首富,既然太富裕就会引起朝廷关注,据说朱元璋要建立南京城,沈万三就要求建造南京都城所有费用他一人出三分之一,朱元璋当然同意,可是树大招风,朱元璋怎么会看沈万三顺眼,据《明史·马后传》记载,当时沈万三赞助都城的建筑还不满足,更提出自掏腰包犒赏军队,这就触及到执政根本了,所以朱元璋才会想将他处死,后来还是马皇后在吹枕头风,沈万三才被流浪云南度过余生。苏武知道这段历史,尽管不知真假,但他不是沈万三,圣恩也不是明朝,所以他只把想法提出,让圣恩去做决定,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王翔宇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苏武有些发虚,他岂会猜不出苏武的想法,苏武说什么推展卫生事业,为多病多灾时代做些贡献,让天下所有老人安详,这些王翔宇都嗤之以鼻,他怎么会不知道临终关怀医院所带来的好处,苏武唯一的目地就是告诉他,圣恩不投资我,会失去一个飞跃的机会,人老成精的王翔宇比苏武明白的多,做慈善不能随意做,也不能乱做,要根据适时的情况去做,这样既能带来名声,又能带来实际的好处。
许久之后。
王翔宇视线偏移,看着李道茹道:“你这个朋友,真是能说会道,今日这个对接会议,精彩纷呈啊。”
李道茹连忙笑道:“王叔,您就把心放宽,这个项目我会亲自跟的。”
王翔宇无奈道:“就不知道会不会老母鸡嗅到米香,跟着走丢了。”
李道茹有些愕然。
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会议室内其余人倒是轰然大笑,回过神的李道茹怒视王翔宇,不满道:“王叔,您这是骂我啊。”
“夸你,绝对夸你。”王翔宇笑道,而后起身走到苏武身边:“苏先生,您这份计划书很完美,不过今日只是正常的会议,我们圣恩还要研究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与你交谈。”
苏武闻言,连忙伸手道:“谢谢。”
王翔宇与他握手后便走出会议室的门,其余人也收拾东西一同离开。
李道茹走到苏武边上:“帅哥,今天你请客。”
“没问题。”苏武点头道,然后拨通苏钱坤的电话:“今晚吃顿好的。”
苏武先行离开圣恩公司。
李道茹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李闻声看着李道茹,笑着说道:“这男孩不错。”
李道茹撇撇嘴:“您那些心思,我都懂,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只是看上这个项目,与他这个人,毫无关系。”
李闻声微微摇头。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绝大多数能逃避危险,靠的是直观感觉。
他怎么会看不出,苏武早就知道李道茹是他的女儿,之所以没有明说,因为他知道,这是双赢的事,没有必要什么话都明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