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龙知道自己说得这么果断，一会免不了给解释很多个为什么，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所以干脆就直白地说起来：“画家唐伯虎的春宫画很有名，传世的临摹本有《退食闲宴》、《竞春图卷》、《花阵六奇》。明代流行以唐伯虎等画家所作春宫图为蓝本的各种临摹本，最有名的包括《花营锦阵》、《风流绝畅》、《鸳鸯秘谱》、《风月机关》、《青楼剟景》、《胜蓬莱》等。但是真正流传下来的唐大师的春宫图，却只在传说中，或者一些古籍名人题词里，但是事实上他描绘的真迹，多数已经失传。”
这话是比较客气跟委婉的，而事实上是压根就没有见过……别说顾文龙，就米老那把年纪了，都没听说过，要是真的，那真是稀世珍品。
可惜，王老板这个，肯定不是。
但是直接说人家是假的吧，又好像不对，毕竟这高仿也是有技术含量的那种，也算是真品了。
“多数失传，又不是没有了，这些可能就是失传的真迹呀。”王老板立马激动地反驳，随即口气不善地训斥了句：“顾先生，你年轻没事，看不准也没事的，可别胡说八道道。”这米老都委婉地说看不准，也没说不是，这顾文龙小子凭啥呀？要是他今天的话传出去，顺带着米老没表达反对意见的话，那王老板这心心念念指望着卖出天价的唐大师春宫图，可就歇菜，得烂在手里了。王老板这会真的是激动的急眼了都。
靠，什么人呐？刚给他三分颜色，立马就开起染坊来了？这人要不要点脸呢？别说顾文龙对他的印象本身就不太好，这会这人说出来的话，简直句句带刺，你既然主动邀请顾文龙帮你掌眼了，他不记前嫌也帮忙了，只不过现在发表了点真实的意见，听不进去就算了，还说话那么不客气？
顾文龙是年轻，你可以指点一二，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指指点点，什么叫年轻看不准没事，不能胡说八道，你妈，你才胡说八道呢，顾文龙才不惯着王老板呢，
顾文龙气呼呼地开口：“王老板，米老既然问我建议，那我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说道这里，稳稳心神，决定用事实说话，“大家都知道，唐大师他画春宫画，与他的生活情趣有很大关系，也是他风流性格不羁的表现，广为流传的就两个版本，一因为他是仕途不如意，看透世事、绝意仕途，只是徜徉于山水之间，沉湎于妇人之乐，吟诗作画，了此余生。二是跟风流才子之名有关系，他作春宫画，常以他所眷恋的妓女、情妇为裸体模特儿，所以 才画得那么传神，那么惟妙惟肖。”说道这里，米老紧锁地眉头似乎微微拧了下，顾文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王老板，“不管这上面哪一种说法，有一点咱们必须承认，那就是唐大师的春宫画，都是惟妙惟肖，尤其眼神特别传神，而咱们手里这画册，精致是精致，动作优雅是优雅，技术也算娴熟，但是并不传神，至少眼神差了那么点。”
没有一丁点勾魂的意思。
要知道，唐伯虎的画，珍贵之处便是在传神，套句俗气的话来说，这眼睛一般都是点睛之笔，好不好，美不美，能不能让人一眼沉迷其中。
“顾先生，你这只是一面之词，我看着就挺传神的，你看着眼睛，黑溜溜的……”王老板立马不满地哼哼，“你看不准没关系的，我不怪你，但是你这样胡说八道，那我可是要生气了。”
“就算你生气，我也得实话实说呐，这不是你叫我来掌眼的么。”顾文龙的口气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无辜，表情认真地说：“王老板，虽然这画真的很真，也确实有历史年份，但肯定不是唐大师的。”
“你小子胡说八道，这明明就是唐大师的画，你看不懂就别瞎逼逼了。”王老板粗声地打断顾文龙，“你肯定不知道唐伯虎有个女儿，他妻子死的早，这压箱底的画绝对是他画给女儿的宝贵之作，眼神之所以差点，主要不能画太勾魂，万一把女婿的魂给勾没了呢……”
这理由，很奇葩，也很强悍，顾文龙顿时有些无言以对，是的，历史上唐伯虎确实在女儿出嫁的时候，穷困潦倒，没给置办什么大嫁妆，但是唐伯虎特意以梁鸿、孟光的故事为题画了一幅《举案齐眉图》，并在画上配诗相赠：“婚姻何必求奢华，金屋银屏众口夸。持家倘使失勤俭，妆奁卖与别人家。”此画后来价值连城，也是某家大型拍卖公司的镇店之宝。
顾文龙本来还想辩驳几句，但是瞧着王老板的神色，也是个听不进去别的意见的人，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说还不如不说呢，顾文龙便打住了这个话头，淡淡地说：“王老板，你既然认定它是真的，听不得别人不同意见，那何必来问我们呢？你孤芳自赏不是挺好的么，你就继续认为是真的好了。”自己的鉴定再三被打断，顾文龙的脾气终于按耐不住地发怒了，“要我说，它肯定不会是唐大师的真迹，不管你信不信，也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就这样吧。”转过身对米老招呼道：“这地方我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米老回头再见吧。”站起身子，拉着赵爱爱便要往外走。
“哎，顾先生，你稍等一下。”王老板见顾文龙翻脸，心里有些发憷，硬着头皮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往他怀里塞去，恬不知耻道：“顾先生，今天请你鉴定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你既然看不懂，我也不勉强你，希望你收了红包，回头出去不要乱说话，谢谢合作。”
顾文龙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老板，他这几句话可是句句都诛心呐，埋没了顾文龙的鉴定不说，竟然还敢变相的威胁他，不要出去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