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二月的中旬，远帆公司发生了一大一小两件事。
大事是总经理滕远帆无限期离任，副总经理许红上位，但只是代理总经理。
小事是总经理助理李晴天出差一个星期，像失踪了似的。
据滕远帆说，李晴天出差是完成她交待的任务，具体内容保密。
整整七天，李晴天消失了。
而李晴天重新出现的前一天，滕远帆已经登上了飞往香港的班机，没来得及与李晴天见面。
说起来也是怪怪的，为远帆公司出差回来的李晴天，没有回公司销假，只是给代理总经理许红打了个电话，人却先回到了伍家院子。
李晴天那又憔悴又疲惫的样子，把伍家人吓得不轻，铁打的小男人，那付又帅又坏的样子荡然无存。
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身上又臭又脏，看脸型整整瘦了一圈，全然没了平日的从容淡定和英雄气概。
来不及说话，伍教授亲自动手，给浴缸放满热水，再把李晴天推进浴室。
躺在浴缸里的李晴天，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喝水，咪咕咪咕的，不知道喝了多少。
接着，李晴天长啸一声，撕心裂肺，尖厉震撼。
浴室外面，伍家人都在，伍老爷子对伍教授说道：“问问他，出差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伍教授高声问道：“小李，你没事吧？”
“我没事。”回答得有气无力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姨，你别问了，都过去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们公司的人代你请假，说你出差，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吃亏了，吃了大亏了。但是，但是现在，我想睡上一觉……”
再怎么问，李晴天却没了声音。
外面只有一个男的，伍老爷子，他推开门，进入浴室，发现李晴天居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久。
晚上，二楼客厅，全家人围着李晴天，打听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李晴天倒是没有隐瞒，说他受公司委派，去某省某地要帐。不料对方不但不付钱，反而企图把他赶走，双方便起了冲突。从言语争吵，到动手动脚，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李晴天只好落荒而逃。
人是逃出来了，但钱什么的都丢了，李晴天说，他是扒火车藏在装煤的车厢里回来的。
说得声情并茂，伍家入没有不相信的。
只有李晴天自己暗暗苦笑，这几天他在远帆酒店的一七零一号房里，被滕远帆“欺负”得“生不如死”。
过了好几天，李晴天才慢慢的恢复过来。
一九八五年的元旦如期而至。
度完两个月的长假，伍家四人启程远赴海外，只剩伍教授一人。
李晴天不得不回到远帆公司，重任在肩，利益所在，他不能懈怠。
按农历算，元旦后才进入年底，公司不得不面临一个迫切解决的问题，要帐收钱。
李晴天的故事是个谎言，公司有上亿的应收未收款，却是真实的存在。
代理总经理许红也很头疼，这是她上任以来面临的第一个难题，这一点零七亿如果不能按时收回，明年的年初将来面临流动资金不足的局面。
许红召集两位副总徐国良和白天宇，以及助理李晴天，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要收的款项，主要是三大件销售过程中产生的。
三大件就是电视机、电冰箱和洗衣机。
八四年全年，远帆公司共产销电视机五十七点五万台、电冰箱三十一点七万台、洗衣机十三点五万台。
新一年的产销计划，要比上年翻上一番。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收回应收未款就是新年的开门红。
“李助理，你先说说，咱们应该采取哪些措施，才能收回咱们的钱？”许红先请李晴天发表看法。
李晴天暂时没有开口，他正在翻阅帐单，欠帐的经销商，来自全国二十三个省市自治区的一百五十六个地区和地级市，经销商总数达到了五百零九家。
从上述几个数字分析，每个经销商平均欠债不到二十万元，绝对数值不大。
实际上，欠帐的经销商共两百零三家，每家欠帐平均约五十万元，其中最少的是三十万不到，最多的欠了八十几万。
了解了基本情况，李晴天道：“许总，关于欠帐，我认为应该一分为二的看待。一方面，咱们要积极收帐，尽量把欠款收回来。但另一方面，有的经销商，咱们应该心甘情愿的让他们欠帐。”
白天宇道：“李助理，你的后一个观点，倒是十分的新颖。我对国内市场不甚了解，你能否详细解释一下。”
“嗯，我是这样想的。”李晴天道：“一方面，国内的商品经济体系才刚刚建立，需要咱们去培育和保护，有的经销商，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流动资金。对咱们来说，几十万几百万都是小事，而对他们来说，十万几十万就能让他们很好的生存下去。”
白天宇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助理，我同意你的这个观点，请你说说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不少国企的转型，三大件的相关行业，已初显竞争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提前进入竞争节奏，确保咱们在国内市场的领先优势。”
许红点着头道：“很有道理啊。”
李晴天继续说道：“咱们在同行业里，有四个明显的优势。一，技术领先和售后服务。二，拥有海外市场。三，在国内市场的占有率。四，资金优势。”
白天宇问道：“李助理，你是说通过欠帐，发挥咱们的资金优势？”
“对，我认为，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着手建立咱们相对固定的销售渠道。所谓的销售渠道，其主要环节就是经销商，关于这方面，我提五点意见供大家参考。一，每个地级市最多不能超过三个经销商。二，每个经销商每年要有具体的任务指标。三，每个经销商可以欠帐，欠帐的上限是十万元，但可以根据销售业绩上调或下调，每年评估一次。四，对现有的经销商进行评估，根据咱们的规定，凡表现不佳的，予以提醒甚至取消资格，逐步建立明确的奖惩机制。五，对欠帐特别多的销售商，咱们可以上门催款，甚至暂定供货。”
许红比较认可李晴天的五点意见，“徐副总，白副总，你们对李助理的五点意见，有什么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