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问接过刑徒名册，缓缓翻看着，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鸡眼小僧有点忐忑。
故问不会因为他擅自增加的那四个字打他一顿吧？那样的话就亏了，早知道干嘛嘴贱非要加那四个字呢？
鸡眼小僧时不时瞥一眼故问，并且悄悄的移动脚步，站的距离故问越来越远。
而故问却仿佛沉浸在了刑徒名册里面，根本不理会鸡眼小僧的小动作。
海悲寺维持檀印权威的主要物件有两个：一是可以用来刺绘檀印的印章；二就是这本刑徒名册了。
翻开刑徒名册，可以看到历朝皇帝盖在上面的朱漆大印。
这本刑徒名册应该不是始源于明末的第一本，而是从清中期开始，延续到了清末，然后就出现了断代。
一直到华夏新政府成立，才重新恢复，上面还有着某位开朝领袖的亲笔签名跟当今政府的铅印。
哗啦啦，故问一直翻到最后几页。
那是迄今为止还活在世间的刑徒人员名单，其中有的人已经七十多岁，基本丧失了作恶能力。而有的人正值壮年，威胁仍存。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年的例行检视情况。
每一次的检视记录之后，都有“海悲寺天心”五个字。
这是海悲寺方丈的法号，这些年故问习惯于称呼方丈，几乎遗忘了方丈的法号叫做“天心”。
而以后，这个地方的署名要变成“故问”了。
“方丈这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权力，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担子啊！”故问轻叹一声。
原本故问对马致远的检视，是狐假虎威，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现在，故问名正言顺了。
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刑徒名册掌管人，具备了检视所有刑徒的资格。
所有刑徒看见故问，都要瑟瑟发抖，老老实实低下头颅接受故问的检视。
只是，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如果故问哪一天没有做好检视工作，造成的损失很有可能是毁灭性的。
这些刑徒，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之辈。一旦失去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虎兕出于柙，谁之过？
反正故问的过错是逃不掉的。
“对了，刺绘檀印的那枚印章呢？”故问忽然想到一事，问。
没有印章，对于檀印职位的掌控其实就只有一半。刑徒名册用来检视旧刑徒，而印章则是用来缉捕新刑徒的。
只有经过印章刺绘，刑徒称号才会正式生效，才可以记入刑徒名册。
像是故问之前对烟泠刻下的印章，其实毫无效力，无法被记入刑徒名册。
只能利用故问自身的力量形成威慑。
不像是刑徒名册，有着整个海悲寺做后盾，哪怕故问出了什么事情，烟泠也不会失去监管。
鸡眼小僧摇摇头：“不知道。方丈只交待把名册交给你，印章的事情只字未提。不过我倒是知晓一点秘闻……”
鸡眼小僧卖了个关子。
“说。”
“说可以，但是你得发誓不能因为刚才的事情打我。”鸡眼小僧被故问打出阴影了，一直惦记着故问会报复他。
“我发誓不打，行了吧？”故问无奈的道。
鸡眼小僧这才放下心来，道：“其实印章很早之前就不在寺里了。”
“什么？”故问一惊。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早就不在海悲寺里了？
“当今政府成立之初，为了平衡海悲寺力量，防止海悲寺滥用此项权力，强行将刑徒名册跟印章拆分为二。刑徒名册留在了寺里，而印章则被送去了某个古老世家。只是具体是哪个世家，我不知道，问了寺里几个老家伙，也都摇头不知。恐怕只有方丈本人才知道。而他没说，那就代表着他没想着将印章索回，你只需要履行好检视之职就是了。”鸡眼小僧道。
故问眉头一皱。
印章竟然被送到了其他世家手里？
近几年，刑徒名册的人员数量好像就没增加过，是世道太平了，还是海悲寺已经跟那个世家丧失了联系？
“行了，方丈这么安排，证明方丈心中有数。你能够拿到一个刑徒名册就已经不错了，难不成还想连印章一起拿来，既当刑警又当狱警？美死你！”鸡眼小僧撇撇嘴，说。
他这个比喻倒是很契合，掌控着印章的人好比负责抓捕罪犯的刑警，而掌控着刑徒名册的就是看管罪犯的狱警。
理论上两者确实不能同时被某个人掌控，不然很容易出现权力滥用。
故问小心翼翼将刑徒名册收起，冲鸡眼小僧摆摆手：“行了，名册已经送到，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鸡眼小僧一脸愕然。“回哪里去？”
“海悲寺啊！”
“故问，你可能没明白我之前的话。我此行目的，一是给你送名册；二呢，就是奉方丈之命前来辅助你，免得你孤掌难鸣，在这滚滚红尘被人欺负。所以我不回去了，我要正式在你的法兵寺挂单。”鸡眼小僧大义凛然的道。
而故问一眼就看穿鸡眼小僧谎言，他轻笑一声，道：“小鸡啊，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了说谎就眨眼睛的毛病。我看你不是来辅助我，而是被逐出海悲寺了！”
“呸，逐出多难听，我这叫迁单！迁单，懂吗？”鸡眼小僧辩解道。
僧人离开原来寺院，转投其他寺院，就叫做迁单。只不过迁单有很多种，有的是被逐出本寺的，有的是奉命迁移的。
鸡眼小僧则属于第一种，他也被逐出了。
“说说吧，犯了啥事。”故问没有一点同情，反而带着丝丝幸灾乐祸。
鸡眼小僧忿忿瞪了故问一眼，垂头丧气道：“我不就是一时技痒，给一位女香客看了个手相吗？结果被人告发，说我骚扰女施主。看手相有手掌上的接触不很正常？我怎么就成了骚扰女施主了？方丈就因为这个缘故，把我也赶了出来……”
故问啧啧有声：“冤呐，千古奇冤呐！那天珠宝岛下雪了没？是不是鹅毛飞雪，覆盖千里？”
面对故问的冷嘲热讽，鸡眼小僧气得转过身，不理睬故问了。
故问见鸡眼小僧真生气了，拍拍鸡眼小僧肩膀，道：“行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怎么会不管你？你就迁单到法兵寺吧，正好我们那里香火不够旺盛，你施展本领给法兵寺拉点香火，也算物尽其用了。”
鸡眼小僧先是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傲娇的翻个白眼：“你才是‘物’呢！我是大师！以后当着香客的面记得喊我大师，这样香客才会更加信任我。”
故问点点头：“好的，小鸡大师。”
“你……”鸡眼小僧瞬间又不想搭理故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