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大院。
此时的赵相爷府邸张灯结彩,一拨又一拨客人鱼贯而入,全都是此次应试的考生。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厅堂门口,含笑看着众人,不住点头。
这人,就是刚刚退下来的赵相爷了。
传闻他在当朝期间清正廉明,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为民请命”,为此不惜顶撞皇帝数次,由此埋下了祸根。
终于在去年秋天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被皇帝劝退,告老还乡。
不过皇帝终究顾及民心,不敢太过落井下石,赐予了赵相爷一座府邸跟田地,也算是衣食无忧。
而赵相爷因为自己就是科举出身、平步青云的缘故,历来对于应试的考生都极为关照。
此次回乡正好赶上秋闱,也就顺势作出了邀请家乡考生前来一聚的决定。
故问一边往宴厅走去,一边从其他考生嘴里探听着赵相爷的消息,单单从这些消息来看,似乎没有什么隐患。
只是参与一次聚会而已,应该不至于闯下什么祸端。
故问心情稍稍放定,落座入席,自顾自吃喝起来。
对于自己现在处境,故问已经有了大致推断。
跟上次的人皮刺符一样,故问这次应该也是被扯入了那枚舍利子的精神残念里。
这个故问只看到了一鳞半爪的世界,就是那个舍利子主人的精神世界。
依照以往经验,打破这种精神世界的前提,就是要跟随精神世界的剧情走到最后,实现反杀。
就像是网络游戏里的主线任务,只有把前面的任务都清理干净,才能看到最后BOSS。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个舍利子世界究竟有什么稀奇之处!上次从龙普度的精神世界里学到了伤神之术,这次再不济,也能洞悉一位史上高僧的精神脉络,对我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故问暗暗道。
酒席过半,赵相爷端起一杯酒,冲着周围一举:“诸位考生皆是我朝希望、黎民希望、文运希望,我赵旉举办此次宴会,不求诸位将来飞黄腾达对我赵旉如何感激,只求诸位能够心系天下、悲悯众生。”
说完,赵相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余考生见状也纷纷举杯感谢。
而此时明月当空,如水月光洒在酒壶之上,映照出一副静美画卷。
赵相爷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忽然吟出半句诗来:“举杯忽见明天子……”
只是沉吟良久,下半句却是不得其法了。
赵相爷感叹一声,摇摇头,道:“人老了,才思不及以往。诸位考生都是人中俊杰,可有能为老夫对出下半句来的?”
考生面面相觑,随即争相发言。
如果所对诗句侥幸得到赵相爷的青睐,对于一个考生那可是莫大助力。
单单这段佳话就足以让那个考生名扬四海了,别说赵相爷在朝廷为官多年,遗留下的人情势力。
只是足足半晌,都没有一人的对句能够让赵相爷满意。
“你也来一首吧!”这时,故问旁边的考生推了故问一把。
故问本无心参与,刚想摇头拒绝,忽然瞥见赵相爷桌前的酒壶,心中闪过一道灵光,下意识开口吟道:“举杯忽见明天子,且把壶儿放半边。”
此句一出,满坐寂然。
赵相爷更是久久无话,反复咀嚼数遍,才拍案而起:“好诗!月光映入酒中,天上一半,酒中一半,不是半边是什么?更关键这个‘放’字,有一种抛却所有的淋漓畅快之感。此诗甚合我意,来人,给这位考生看赏!”
其余考生也拍手叫好,只是拍手之余看向故问的目光充满了嫉妒跟垂涎。
故问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什么名利对他而言全无用处,不管别人是嫉妒也好,羡慕也罢,都影响不到故问。
酒宴一直进行到半夜,才有结束的迹象。
赵相爷更是对故问青睐有加,拉着故问聊了许多话语。甚至趁着酒意断言:故问必然是这一届秋闱的解元。
只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酒席前脚结束,众人还没来得及走出赵相爷府邸,就见大批官兵赶来,将府邸包围。
一个宦官手持一份旨意施施然走入府邸,轻蔑的扫了一眼赵相爷以及故问等人,然后展开明黄圣旨。
“今有赵旉编造狂悖诗词,妄肆诋讥,公然流传,照大逆凌迟律,锉碎其尸,枭首示众!其余人等皆为从犯,一并斩首!”
轰!
宦官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酒醒一半,跌坐在地。
赵旉更是面色惶恐,难以置信的喊道:“老臣不懂,老臣忠心为国,何曾有过半分诋讥圣上之语?就算死,也要让老臣死个明白啊!”
宦官阴冷一笑:“你以为你告老还乡,所做之事皇上就不知道了?别忘了这里还是天子脚下!皇城距离这里也就快马一鞭的路程!赵相爷,你前半夜可是吟过一句‘举杯忽见明天子,且把壶儿放半边’的诗句?”
赵旉一脸茫然,点点头。
宦官笑容愈加阴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光要见前朝‘明’天子,更是将当朝比作‘胡儿’,这还不是大逆不道,那什么才是?!”
噗通,赵旉坐倒在地,如丧考妣。
“我没有,我没有,我冤枉啊!”
到得最后,赵相爷只剩下一句话在嘴里无力呐喊。
其余考生更是抱头痛哭,浑然没有想到仅仅参加了一次宴席竟然召来如此横祸。
故问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有种莫名的荒诞之感。
他一个解元在望的读书种子,眼看就要登堂入室、平步青云,谁能想到说死就死了?
这简直比黄粱一梦还要怪诞跟疯狂!
“杀!”
随着宦官一声令下,一个个官兵举起手中刀枪,无情刺下。
赵府很快变成尸山血海,血流漂橹。
故问则在倒下的那一刹那,魂光从身体内飞出,携带着愤懑怨气,朝着远处那座气象森严的皇城而去。
魂光被一道微风牵引着,落入皇城一间偏殿里。
等到故问睁开眼睛,却是身份再度改变,从之前的军卒、读书人,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
而这位太子,似乎过得并不好。所居之处仅仅是一座偏殿,身边只有一个服侍的小宦官,连照顾起居的宫女都未曾有一位。
“一步一步,每次死后都会更进一步,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再往上就是当皇帝了。这个世界到底在玩什么路数?它想干什么?”
故问看着身上的杏黄龙袍,诧异的想到。
虽然同是龙袍,但是太子的龙袍是杏黄色,而非明黄。上面的龙也不是九龙纹,而是五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