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问手中端着一杯茶水，看也不看来人一眼，只是缓缓吹气。
而来人跪在地上，脑袋紧贴地面，故问不说话，他就不敢抬头。
直到茶水都快被吹凉，故问才悠悠开口：“我以为你离场之后就会迫不及待赶来的。”
“看起来，你确实比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成熟了不少，罗璘。”
罗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道：“我虽然不成器，但是还不至于又蠢又傻。在没有明确知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贸然打扰小仙师，只会徒劳给小仙师增添麻烦。”
“所以，你现在已经知晓了？”
罗璘点点头：“我托了很多人调查陈黑虎最近的动向，最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支持陈黑虎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东洋的大和组！”
“大和组？”故问眉毛一挑。
这是一个在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地下社团。兴起于上世纪，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之下迅速发展，隐隐成为当时东洋的一种社会现象。东洋居民在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之时，甚至都不愿意去找警视厅，而是直接寻求大和组的帮助。
直到后来，东洋政府意识到了再任由大和组发展下去，将会动摇统治根基，这才颁布了《暴力团对策法》跟《暴力团排除条例》两部法律，将大和组的生存空间压缩了下去。
可是即便这样，大和组依旧是东洋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政商两界全都有大和组的成员，触角遍布整个东洋社会。
现在，大和组把触角伸到了华夏。
而他们渗透的手法跟他们在东洋如出一辙，都是通过控制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以下克上，掀翻大势力之后掌控当地秩序。
罗璘，无疑就是他们瞄准的第一个目标。
“那个宫本心一就是大和组的高级组员，他在东洋有一家武道馆，去他武道馆训练的学生很多都是东洋政商界的大人物。这次渗透华夏，他就是主谋。”罗璘道。
“嗯，跟我猜测差不多。”
故问早就看出宫本心一身份不同，陈黑虎在面对他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低三下四的姿态，跟正常的雇佣关系截然相反。
“不过……”故问话锋一转。“我并不想现在掺和进各大势力之间的冲突，所以你的事情我不会出手。你来错地方了。”
听到故问的话，罗璘一怔，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事先设想了很多种结果，却没有想到这一种。
他觉得无论如何故问都会帮自己这一次的，自己这段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都不值得故问出手一次吗？
可现实却给了他无情的一记耳光，让他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足足半晌，罗璘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你成为一个普通人，而非一个地下老大。至少前者还能称得上善良，后者却就是恶贯满盈了。在我这里，不存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恶贯满盈之徒注定要受到惩罚的。你懂吗？”
“我……”罗璘张张嘴。
他很想说不懂，很想大声质问故问真的就这样见死不救，很想站起身拂袖而去。
可不知为什么，这些想法在他心中不断沸腾、发酵，最终却没有一个得以实施。
他还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就像是佛陀身边最虔诚的僧徒。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故问伸出两根手指，如拈花一笑的佛祖，自有一番禅韵萦身。
“哪两条路？”罗璘期待的抬起头，以为故问改变了主意。
“第一条：带着你仅剩的那些钱财远走高飞，虽然不能回到以前风光日子，至少生活无忧。”
罗璘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问：“第二条呢？”
“第二条比第一条更加不如。”故问神色淡然，说。“我为你剃度，从此你成为我的座下弟子。青灯古佛，寂寥一生，这一辈子跟花花世界再也无缘。如果犯戒，轻则叱骂，重则体罚，生不如死。”
“啊？”罗璘显然没有想到故问说出的第二条路竟然是这样，呆了好久才目光一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不用急着做决定，在我喝完这壶茶之后告诉我你的选择就行。”故问慢悠悠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放在嘴边，小口轻啜。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发出响声，好似将一帧帧时光揭过，转眼间外面的月色变得更加清亮起来。
却是下弦月到了最明亮的时刻。
罗璘跪在满地月光之中，低头不语。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选择，在罗璘那里却像是成了千古难题，让他难以抉择。
滴答！
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滴落进水杯之内，故问随手将茶壶放回桌面：“时间到了。”
罗璘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一抹复杂情绪闪动，他盯着故问，道：“其实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却就是不愿意去做。我自认为这段时间为你鞍前马后，付出不少。按照道理，我是万万不该得到如此报答的，这不合道理……”
故问静静听着罗璘的话，面无表情。
罗璘这些抱怨全都在故问预料之内，故问理解。
只不过故问理解不代表故问就认同，如果罗璘由此心生怨恨、当场翻脸的话，那就别怪故问再开杀戒了。
故问早就提醒过了罗璘：在故问这里，不存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恶徒注定要受到惩罚。
故问眼睛微眯，等待罗璘说出翻脸的那句话。
罗璘此刻似乎豁出去了，神色平静了不少，毫不躲闪注视着故问，继续道：“我怨恨、我愤怒、我又感到委屈。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发现姥姥多给了表弟一块糖一样。只是无论怎么愤怒跟委屈，我也不能拿姥姥怎样，那毕竟是我的亲人。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表弟生病了，那三块塘其实都是姥姥买给表弟的，但是姥姥还是给了我一块。信息的不对等，让我产生了错误的情绪。”
“我想，小仙师对我的所作所为，应该也是一样。第一条路我不喜欢，所以我选择第二条路！我要留在小仙师身边去寻求那个真相，哪怕最后一无所获，我想到了那一天我也差不多成了一名修道有成的高僧，也能从经书里找到答案。”
“请小仙师为我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