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穿透雨线发生折射，将这人映照的愈加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依稀只能看到这人身穿一件月牙白交领襦裙，手持一把竹青油纸伞，脚上是一双鲜红如血的布鞋。
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背后，头顶一支玉簪歪歪斜斜横插在上，面容苍白，气质清冷。
在这种天气之下，在这种时间段，出现这样一个女人，怎么都不会让人有什么好想法。
假如有路过之人，一定会以为明王陵的女鬼跑出来了。
女人款步轻移，脚尖在水面一点，水面就留下一个涟漪，女人身形同时往前滑动一步。
这种步伐，跟烟泠踩水的手段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女人来到故问跟洪恩远战斗过的地方之后就停下来，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良久，女人才抬起头，发出一声幽幽喟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不过现在看来洪恩远晋升化劲大宗师的消息，是确认无误了。至于跟洪恩远战斗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就算洪恩远有意保存实力不想这个时候开战，也不大可能一两招之内就将洪恩远逼走。那个人显然也是一名高手，很可能距离洪恩远只差一线。这次戎兰祭大会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女人说完，转身而去。
临走之时手中油纸伞蓦然转动一下，滴落在伞面上的雨滴就像是遭遇了强大离心力，成一条直线飞溅出去。
啪啪啪啪！
密集而连续的声音响起，旁边一棵老树的树干之上顷刻间多出一个个孔洞。
赫然是被雨滴击打出来的！
烟雨茫茫，天地寂静。
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摇荡在远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像极了那聊斋故事里的女鬼出行。
……………………………………
故问所在的别墅里。
此刻八个人员聚集，都坐在客厅的大桌子前，一脸的严肃，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哒哒哒，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故问换了一身衣服从楼上走下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故问看着八人，微笑道。
这八人，正是霍香橙、唐毅等人。
而八卦太极门的那个年轻人，左看右看，此刻终于明白了故问那句“你还会有更多同伴”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以为故问是想在太极门设置多个职业经理人，没想到的是，故问竟然是在八大门派每个门派设置了一名职业经理人！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年轻人彻底对故问服气，早先尚存心中的一点逆反情绪，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家不必如此紧张，今天请诸位过来，并非大家想的那样，我要对各位进行什么训示。我只是想要听听各位对于各自门派未来的发展建议。”故问坐下，道。
听到这番话，霍香橙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还以为故问想要对他们训诫警示，就如对待八条听话的狗儿一样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反抗。
“八极门的就不用说了，霍香橙的发展规划我已经听过了，很好。其他门派的都说一下吧！毕竟我给各位的定义是‘职业经理人’，而非什么门派老大、社团长老。各位应该能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除了霍香橙之外的几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故问很明显是要让八大门派摆脱旧式的武林习气，以更加现代化的方式融入社会。
“我有个在沃顿商学院毕业的弟子曾经给我提出过建议，当时我觉得翻子门内山头林立，那个弟子的建议根本不切实际。没想到的是，到头来不切实际的反而成了我。今天这一幕竟然真的被我那位弟子给预料中了！他当时就设想出现一位小师父这样的人将翻子门统一，然后集体规划、集体发展……”
唐毅回忆起往事，滔滔不绝的说着。
唐毅说完，岑明等人也相继开口。
每个人都有一套对于各自门派的想法跟规划，每个人都不是外界所想象的那种江湖莽夫。
更令故问没想到的是，八卦太极门的那个年轻人竟然也是高校毕业，曾经在帝国理工就读。他就是在伦敦求学的时候偶遇他的师父，然后学会了八卦太极拳。
一伙人讨论的如火如荼，相互印证、相互借鉴、相互指点。
反倒是故问成了外人一般，被晾在旁边得不到机会发言。
实际上故问也没想参与这些人的讨论。
故问夺取八派掌门的目的，就是要践行自己的想法：将本来偏向混乱无序的这些江湖门派，拉回善良守序阵营。
而靠着强力镇压，或许能够暂时让这些人守规矩，却不能管一辈子。
必须有足够的利益黏合，才能让这些人真正发自内心的愿意去守序。
而这八人讨论的各种规划，就是故问想要的黏合剂。只要规划成功，这些人尝到甜头，就能主动去维护这种秩序，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一言不合就伤人、杀人的时代。
只不过，比起这些江湖门派来，真正让故问头疼的是关海地下世界的那群人们。
那群人才是真正的习惯并且喜欢“混乱无序”，想要让他们转变一点点，都很难。
对付那群人，就得用到故问刚刚学到的那句话了。
暴力规则，是一切规则的元规则。只有这个元规则存在，才能在此基础上制定其他规则。
咔嚓！
闪电光芒照亮半个客厅，一道蜿蜒如龙的闪电迤逦而下，恍若炸穿苍穹。
雨势瞬间变得更大。
而这时，别墅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力道也控制的很好，不轻不重。
透过光影，可以看到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短发男人，男人身上应该是披着一件雨衣，雨水落在雨衣上飞溅出去，在光影下形成一道道流萤一般的弧线。
“谁？”
岑明距离门口最近，他起身前去开门。
只是当他打开门之后，整个身躯蓦然一震，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愣在原地。
“是你！”
门口披着雨衣的男人缓缓将遮盖在头上的雨衣帽子拿下，咧嘴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