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里的男人个子不高,但华云能从他的身上依稀看到父亲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与人的关系,两个人总有着一种莫名的共通感。
就好像……他们一早就见过!
“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找到我。”
男人脸上带着一块黑色的面纱,不知道在那面纱的后面长着怎样的脸,华云似乎并不想知道对方的长相,值是对他为何会藏在这儿倍感兴趣。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弟弟。”
这两个字,对于华云而言,可以说得上是很艰难的,就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般,但仍是要面对这个现实。
毕竟……他将是整件事情最后的一个环节,更是对付华丰唯一有效的筹码。
“进来说吧。”
男人把身子向一侧挪了挪,华云和沈黎对视一眼,两人并没有太多的犹豫,而是直接走进那扇木门。
木门后的空间不小,最里侧放着一张围着黑色帷幔的床,左侧一个大柜子,中间放着石头雕刻成的圆桌。
这地方终年不见阳光,只能用那一盏一盏的油灯照亮,而这些油灯被镶嵌在墙面上,中间有一条火线连接,只需要点燃一盏,其他的便能随时亮起。
这地方的设计果然是精巧的很,每一块砖头上,都有细致的雕刻纹路,如果这地方一开始就是用来藏人的,那根本就是扯淡!
“我在这已经待了整整14年。”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茶壶来,“没有什么好茶叶,还请两位见谅。”
从茶壶中倒出两杯清香的茉莉花茶,果然是姐弟二人,就连这喜好都极为相似。
“这14年,父亲没有让我离开过这里一步。”
他的话中带有无尽的自嘲,就好像是在嘲讽自己这过去的14年,看似过得无忧无虑,但被困在这石头房间里,就算是再怎么开心,就算是再怎么不受拘束,仍旧无法挣脱,这原本就有的不自在。
“他告诉我,等我从这里出去,就可以看到整个天下,都在我的掌心儿里了。”
“这是一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沈黎沉声说着,每一个字都着重加重了音量,声音碰撞在石头墙壁上,闷声回荡在这不小的房间里。
“自己夺了皇位,要是找不到长生不老的方子,还能有你儿子继承衣钵,果然是事事都要想的周全。”
“若只是为这儿,也就没必要偏偏选中我了。”
男人发出苦涩的笑声,把桌上的茶杯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便又晃悠悠的走到书架旁。
架子上放着一排排书籍,每一本书都散着某种古香,边角处有些泛黄,一看就知道,定是有些年头的。
“父亲一直都在寻求长生不老,若能成为这天下唯一一个不死的人,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沈家的天下。”
这嘴上的话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耽搁,随便从架子上拿下一本书来,直接丢给华云,“姐,无聊的时候就看看书,14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华云知道这男人就是话中有话,垂头瞧了一眼刚刚接住的书,翻着那厚实的书页,瞧着写在上面的每一个字。
“这不是……”
“所有人在追求的长生不老之术,不过只是邪门歪道的法子罢了。”
这书上被横七竖八的标记了不少的字,若是把这些字串联在书中内容,便不难看出,看起来有理有据得长生不老之术,实际上,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一旦出现了这些法子,便会把自己逼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就算长生不老又如何?变成一根本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对!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从那一刻起,灵魂已经没了,剩下的,不过只是空壳一具。
“你为何不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他会相信我说的吗?!”
男人耸了耸肩,眼底闪过不加修饰的无奈,“若是我告诉父亲,他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只是某人编造出来的笑话,以他的性子,只会认为,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从这里出去的理由,而并非是在实话实说。”
“姐,你们能找到这儿来,便证明,他已经众叛亲离了。”
呵呵。
一听这话,华云不由的冷笑了两声,“从他决定成为毒门门主的那一刻起,他就只剩下孤家寡人这一条路可走。”
细想想,就算是让华丰长生不老又如何?!
这世上怕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哪怕是半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
想要得到这天下,就得站在那无人之地,居高临下之时,却会发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
算是无日无休,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后宫,哪怕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都是无法完全给予真心,甚至要时时刻刻的堤防。
想到这儿,倒不觉得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沈黎算得上是幸运的,起码有华云在身边陪着。
可浩浩荡荡的史册上,又有几个皇帝能真正看得懂自己的内心,又真正能遇到那个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女子?!
“弟弟,既然咱们已经见了面,你也无需再这般神神秘秘,把脸上的面纱摘下来吧。”
“这张面纱不是为了遮住这张脸,只是为了遮住一个秘密。”
男人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色面纱,看不清那神色到底如何,只能依稀从那不见底的黑眸中瞧出,他此刻是无助的。
“姐,知道的事情越多,就离死亡越近,你何苦还要……”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
华云没有让男人把话说完,而是直截了当的打断,把视线落在身旁的沈黎身上,眼角处多了一抹柔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至眉梢。
“这天下就该是绣球哥哥的,不管谁敢觊觎,我都得让他们消失!”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更是说进了沈黎的心坎。
每一个字,就像是带着温度一般,死死的烙印在自己的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