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府,屋内传来阵阵低语的声音,宇文大人看着对着铜镜梳妆的女儿,叹口气说道:“你果真决定好?不后悔么?若是真喜欢楚添柯,爹拼着一身官爵,也能够在女帝面前求情。皇后是坐不得,可贵妃总归还是有可能的,男儿心性,几年后说不定就打动,可真的要放弃?”
自古,爹都是心疼女儿,并非良人,绝对不会出言相劝。
可宇文晴自山顶道观回府后,便没有再真心实意的笑过,即便是笑容,也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宇文大人心疼的鬓间白发都多了几根。“爹,痴心妄想太累了。楚添柯心中没有我,不然那日进宫时,他听到消息便会前来阻拦。不瞒您说,那日见到女帝时,我心里是抱着一丝期待的,可如今,却半分都没有了。”
“您可以为我,去跟女帝说。可到时候我成为贵妃呢?自古帝王多薄情,虽然不说楚添柯会否一样,可至少他此刻心里没有我,更是多看我一眼都会觉得厌恶。长久相伴,更用那般的手段来逼他,只会越来越远。后宫女子,全凭子嗣和宠爱。难道我还要算计,让他能够爱宠幸我,留下孩子么?”
宇文晴说着,眼眶便是红起来,眼泪像是珍珠似的滴滴答答掉落。宇文大人见着心疼,却又说不出什么。
“这些日子,我将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与其作为后宫中行尸走肉的嫔妃,不如试着忘记他。萧二公子对我很好,千依百顺,我能够看得出,他是真真将我放在心尖儿上对待的。甚至……知道我心里有楚添柯,而已执意要娶我。”宇文晴扬起笑容,方才那番话,是劝说爹,更是劝说她自己。
眼聪目明,谁人真心,谁人假意,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爹,您就不要为我难过了,到时候要笑着送我出嫁才行。不然,萧二公子的爹看到,可是对我不满呢!到时候受欺负,可如何是好。”宇文晴抬起手,替他擦拭掉眼泪,将最后的叹息吞回肚子里。
京城,宫中,谢景逸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狠狠踹了一脚,说:“还是没有动静?”
“陛下,勤政殿如同铜墙铁壁的铁桶一般,奴才们实在进不去。前些日子,偶尔还能够从门缝中听到些许动静,如今却是……”太监说完,谢景逸眯起眼睛,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踢翻他便大步流星的向着勤政殿走去。站在殿外,还没有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谢渊与贤妃娘娘的争吵。
贤妃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又恼火,“陛下,我要出去!三皇子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人,他不过是想要东宫罢了。为何不同意?我已经在这里陪着你半月有余,每日吃糠咽菜,如今都消瘦到骨瘦如柴也不为过。胭脂水粉都没有,臣妾为何要与你一同困在这儿?你若是不想出去,臣妾出去……到时候是杀是剐,臣妾都不怨您。”贤妃说完,就听见殿内传来清脆的一声“啪。”
“放肆!你算什么,敢这么跟朕说话!”谢渊雷霆震怒,里面换来的是一片死寂。
谢景逸明显松口气,太监说勤政殿内鸦雀无声,他是担心宫中密道甚多,若是从其中偷偷溜走,岂不是先机全无。如今听来,却也不用他做什么,谢渊跟贤妃都已经产生隔阂,分崩离析。正好能够为他所用,“贤妃娘娘所言甚是,父皇,您在勤政殿内受苦,可贤妃娘娘却是从未吃过苦的,怎么能够受得住呢?”
“娘娘,我不过就是想要让父皇休息,毕竟他龙体有恙,都是为父皇考虑啊。您若是真的为父皇好,就将勤政殿的门打开,我保证不会……”谢景逸正在游说的时候,谢渊的声音却从里面传来,“你的狼子野心,为何没有早早看出来。这些皇子里面,我竟然唯独没有防备你!你若是说照顾我?怕是我走出勤政殿,你就会将我的头砍下来吧。”
谢渊冷笑着,谢景逸倒是没有反驳。眯起眼睛,手轻轻揉搓着,似乎是在想那副画面。
“父皇,这些年,你倒是没有防备过我,可又何曾善待过我呢?你可还记得宫中有三皇子的存在?”谢景逸轻轻的说着,“我在后宫,太监宫女都能够欺负我,每日送来的吃食不是馊了的,就是御膳房剩下的。身为皇子,却连一件御寒的衣衫都没有,这些年,你又可曾想过?”那些被人奚落冷笑的日子,让谢景逸变成了今天的模样,若是说有人推波助澜,那么宫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谢渊沉默不言,听见谢景逸继续开口说道,“父皇,你说我恶毒,我不是跟你一样么?”
“我不过是骨子里流淌着你的血液罢了,您若是能,便在勤政殿里聊此余生,我跟谢景麒定然会争夺出结果来。或许,您可以盼着他能够将我杀了,不然,您后半生就只能够在勤政殿里……”谢景逸说罢,拂袖而去,未曾走两步,回头驻足,冷冷的说:“不,父皇若是没有粮,怕是两个月就到极限了吧。”
谢景逸阴森恐怖的声音,渐渐走远,谢渊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旁边的贤妃,苦笑着说,“怕是报应吧。你也觉得朕做错了么?”贤妃摇摇头,将他扶起来,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谢渊伸手摸着龙头,看着殿内的柱子,曾经,他拼了命想要坐在这儿,可如今,却是被困在这儿。
“这场戏,还要继续下去么?”谢渊看着贤妃,“是,陛下,要一直等到那人回来才行。”
方才,争吵不过是一场戏,贤妃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谢景逸心中惧怕什么。在楚泠歌出现或者是传来消息之前,她必然要拖拽住三皇子,才能够有一线生机。“你所说之人,真的能够帮朕出去么?”谢渊问,贤妃认真的点点头,道,“臣妾信她。”
太子府,众多幕僚围坐在谢景麒身边,眼神却纷纷看着帷幔,今日那神秘的女子似乎没有出现?“怎么鸦雀无声,不是说有要事相商么?”声音自门外传来,众人回头却纷纷露出惊讶的眼神,有人控制不住,倒吸一口气,指着谢景恒说,“寒王殿下!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谢景麒,你所请的幕僚连话都说不完整,留在这里怕也是无用功。”谢景恒嫌弃的掀起衣袍,坐在旁侧,轻轻的品尝着新茶,云淡风轻的调侃着说道。谢景麒对还没有回神的幕僚皱起眉头,随即说,“当年你凭空在京城中消失,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不少,更何况,你……”
镇南大将军,全府上下一夜之间消失,如今又重返,难不成还不让人惊讶了?
“寒王殿下回来了,那昨日的女子……”有幕僚率先反应过来,到嘴边的名字,却被谢景麒狠狠瞪回去。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心里也都是有了几分盘算。能够让太子殿下那般唯命是从,世间怕是只有一位女子,就是当年镇南大将军的嫡女楚泠歌,此番,有他们两人助阵,胜算倒是大了些许。
谢景恒斜着眼睛,看着那群幕僚,怎么瞅着都像是一群废物。
“你们若是无事,就回去吧。坐在这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拿着太子殿下的俸禄,做的什么差事。若是不出现,倒是减少麻烦了。”谢景恒毫不客气的说完,听见有位幕僚低声说,“昨日,楚姑娘……不,那位女子所说的事情,我们着手去查,果然有问题。如今已经拿到把柄,到时候怕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三皇子一头。”谢景麒皱皱眉。
谢景恒又喝了一口茶,抬起眼睛瞥了瞥,说:“有把柄在手,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贸然拿出,只能够加快他们决定阵营。”隐藏在面具下的皮被揭开,他们就不会有所顾忌。“眼下,按兵不动,甚至是装作不知的鱼他们交好,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若是没事,就下去吧……”谢景恒挥挥手。
谢景恒身上的气度,比起谢景麒更加像是当朝太子。
有年长的幕僚,心中隐隐惊叹,若不是谢渊当年……如今坐在龙椅和东宫上的,怕是谢景恒与他的父王。这才是真正的帝王血脉,如今能够屈尊降贵来辅佐太子殿下,是真正将血海深仇放下,还是要借刀杀人。到时候踢开太子殿下,自己坐在龙椅上呢?眯起眼睛正在揣测的时候,却正巧对上了谢景恒看向他。
“还不快走?”谢景恒说罢,众人都退出去。
谢景麒虽然心中有不满,却没有发作,只是问,“泠歌怎么没来?”
“她昨夜睡得晚,便不来了。谢景麒,你觉得自己配坐在龙椅上么?”谢景恒忽然开口,如此挑衅,让身边的侍卫都忍不住握着手中宝剑,满脸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