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谢景麒为与北辰国交好,亲自携贺礼前来,小住在定北城皇宫中。后院内倒是热闹许多,楚泠歌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喝着梅子酒,吃着桂花糕,看着小桂花在面前摇头晃脑的背书,苦兮兮的样子,倒是与自己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小桂花向着谢景恒投去求救的眼神,“爹,救命啊!”
“要不,就先让她休息吧?”谢景恒有些温柔的说着,楚泠歌却还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便就此打住。小桂花心里苦兮兮的,整座北辰皇宫中,怕是没有人敢惹楚泠歌,若是有,应该是奶奶吧!“你要不要去后面看看谢景麒?他最近倒是闲来无事,总寻求些字画想要带回去。”谢景恒想要转移注意的说道。
这几年,谢景麒将京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倒是富裕充实,夜不闭户虽然仍旧没有做到,可大理寺等地方却也是很久才能够接到一两件邻里相争的案子,杀人放火,烧杀劫掠自然是没有的。百姓之间都传颂谢景麒的功德,将他倒是也吹捧的,如今骄傲的见到楚泠歌便炫耀。
此番来北辰,是表示交好之意,带着四五车的贺礼,可住在宫中后,便开始四处琢磨,要带些东西回去,美其名曰,“泠歌妹妹,你自小便知道我喜欢这些字画古玩,放在你这里,也是欣赏不得,不如送给喜欢和懂得它们的人?”想起谢景麒那张脸,楚泠歌就将嘴里的桂花糕又咬碎了两瓣。
“你先下去吧,晚膳时分再考你功课。”楚泠歌看着仍旧清亮的说着的小桂花,又些头痛的说道。等小桂花离开,楚泠歌拽着谢景恒的袖口,有些担忧的问道:“皇嫂那边,还是禁足在寝殿里,不让出来么?”
谢景恒点点头,安柔自嫁给楚添柯的那天起,得到的宠爱不过三五日。
安柔是不能够受委屈的性子,又以为仗着楚添柯的喜欢,在后宫中善妒,残害其他嫔妃,前段时间竟然生出了想要谋害皇家子嗣的想法,被楚添柯发现,便直接软禁在宫中,不允许出来。只是每日让人送些膳食和水进去,不见天日。听闻宫中的婢女都说,安柔每日都哭着。
楚泠歌曾经想过要劝劝,找到楚添柯说,“兄长,安柔虽然有错,可你这般做……有些过了。”
“安柔的娘家势力在前朝根深错节,仗着她是皇后便为非作歹。后宫前朝息息相关,妹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此时如果纵容她,日后难免不翻天去。你和爹娘,还有皇爷爷,祖爷爷,不都想要让我做明君么?”楚添柯义正言辞的说着,楚泠歌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不做言语。
被楚泠歌瞧着的时间长了,楚添柯自然有些心虚,躲开了视线。
“兄长,当日我和娘就曾经劝过你,安柔与你初相遇时有些蹊跷,莫要草率决定。是你自己选择的皇后,如今若是冷漠对待,让百姓如何想你?我知道,你此刻对安柔没有半分感情,可该做的表面样子,却还是要做出来的,不管是为前朝,还是为民声。你也知道,不能够让百信失望和在背后议论的。”楚泠歌说罢,看着楚添柯略微松动的眼神,叹口气。
宇文晴和萧二公子如今越发恩爱,五年倒是生下两儿一女。
琴瑟和鸣,是朝中的典范。楚添柯重用萧二公子,宇文晴倒是也时常入宫,可每次她来,楚添柯总是借口有许多要事处理,避之不见,躲起来。看着他如今为情所困的样子,楚泠歌倒是觉得活该,毕竟是他亲手送掉的姻缘,如今能怪得了谁。
“我知道,再过三两日,我便让她出来。”楚添柯随手挥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楚泠歌也没有追问。
墨明轩在定北城算是扎根下来,将山庄所有人都已经带到城南的院子,更是仗着楚泠歌的势力,将隔壁两处院落都买下来,精心设计园林后,打通。每日在府中吃吃喝喝,听着唱着戏曲,不亦乐乎。小桂花有些时候会跑过去,偷偷将墨明轩精心栽培的花儿给摘掉,又或者是偷偷将墨明轩的消息打乱。
“小桂花!你是不是又弄乱了东西!”墨明轩气到头顶生烟,却看着小桂花做出鬼脸的模样。
打不得,那是老国君和众多人都护着的小宝贝,墨明轩只能够忍气吞声的重新整理。可气就可气在,小桂花那调皮捣蛋的家伙,在看到墨明轩认真的时候,又乖乖的跑回来,帮忙整理着消息,重新满脸灰土的将花儿载起来。“你为何总是来我这儿闹?”墨明轩有次抓着小桂花,疑惑的问。
“宫中太过无趣了。”小桂花蹲在地上,玩儿着蚯蚓和各种小虫,嘟着嘴,倒是有几分楚泠歌的模样,让墨明轩愣住半刻。“那些婢女和小厮见到我,都会立刻战战兢兢地问候,想要与他们玩,都总是让着我,轻轻一推都能够让她们跌倒,你觉得,有趣么?”
小桂花哼着歌,说道:“每日,娘只知道让我背诵功课……”
“爹爹呢?对娘马首是瞻,说一不二,哪里有些当年寒王殿下的模样。舅舅总是说,当初爹爹是在战马上抢功劳的人,是曾经面对反贼面不改色的人。可如今哪里能够看出一点点征兆?舅舅还说,娘当年也是巾帼英雄,被原来的逆贼给困住,几日几夜都不曾受到任何委屈,反倒是还能够将消息传出来……”
小桂花吸了吸鼻子,随手将鼻涕挂在墨明轩的袖口上。
看着那金丝绣线的袍子,墨明轩心里有些苦,却不能够说。“我印象中的阿娘,每日都是吃着桂花糕,也不觉得腻歪。连我的名字便都是桂花……多村啊!”小桂花哭唧唧的说着,墨明轩也是有些头痛,只能劝说着,“你阿爹阿娘当年是英勇威武,可如今……是想要过平静生活的。”
“我想偷偷溜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外面的世界……听说,京城就十分有趣的。”小桂花猛地站起来,吓得墨明轩一屁股坐在地上,赶忙拽住她,说:“小姑奶奶,您千万别……你若是跑了,北辰国怕是要翻天的。我们可不想要承受你娘的那般火气。”
北辰宫中,楚泠歌看着面前围聚起来的那些人,挥挥手,便是有无数只耳朵凑过来。
“小桂花最近无趣的很,我想着,要给她找些乐子来。”楚泠歌眨眨眼,周围人登时背后发凉,“明日,我们便这样,这样……你们可知道了?”楚泠歌说完,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看着对方,为小桂花默默捏把冷汗。等小桂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却说不出什么来。
两日后,小桂花再醒来,就听到外面乱作一团,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去,看到婢女们神色慌张的跑着,“怎么了?”小桂花奶声奶气的问着,婢女见是她,也是将包袱背了背,停住脚步匆匆的说道:“京城的皇帝来到北辰国,竟然是想要将国君杀了,然后将长公主给抢了回去的。现在,国君受伤不醒,简直是乱了,我们快逃命吧。”这些话,小桂花每个字都能够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娘?舅舅!”反应过来后,小桂花倒是不疑有他,在人群中跑着,小小的身体穿梭着,几次都差点儿被踩到。“你们注意些,别踩到小公主了。”几个已经完成任务的婢女,在后面抹了把冷汗,轻声说。
没想到,京城的皇帝竟然如此不要脸!小桂花满头大汗的跑着,心里也是嘀咕。
前几日,她偷偷躲在门口听爹娘讲话,便是因为京城的皇帝有所争吵,说是当年娘和他有一段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自己都已经五岁了!皇帝竟然还过来抢人!小桂花咬着牙,跑到楚泠歌的院子里,空无一人,甚至是石桌都被推翻,满地狼狈。
小孩子心性,顿时便被吓哭了,大声喊着,“娘……娘!”
躲在房顶的楚泠歌看着自家女儿撕心裂肺的哭着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谢景恒叹口气,虽然心疼,却也不能做什么,毕竟,保命最重要。有些时候,他都怀疑,小桂花是不是楚泠歌亲生的,可这件事情……是眼睁睁看着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不会有错啊。
“小桂花,桂花……”轮到楚添柯,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又虚弱的走过来。
为求逼真,毕竟小桂花虽然年纪小,却也是聪明的,身上全部是新鲜的猪血。楚添柯强忍着恶心不适感,将跌跌撞撞扑到他怀里的小孩儿抱住,“舅舅,娘被抓走了!”
“我知道,桂花儿,你快跑吧。”楚添柯有些想笑,却看到房顶上楚泠歌瞪过来的眼神,立刻忍住,说:“你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