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歌……”谢景恒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楚泠歌,伸出手拽着她的手腕,“不要挣扎,我伤未痊愈。”
如今,谢景恒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楚泠歌冷静下来,与他进行沟通和对话。院内,冷风北萧,像是给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氛徒增了冷漠与伤感。楚泠歌拧起眉头,看向谢景恒,“你没有办法用同样的理由,困住我一次又一次,谢景恒,我不想要跟你说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去承担别人对你犯下的错呢?并非是我下毒,是我让花落帮你诊治,无论如何,你也不应该如此对我,不是么?”谢景恒感觉最近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只是想要答案。
堂堂寒王殿下,从未有过这般执着的时候。“谢景恒,我现在很疲惫,什么都不想说,放我离开,好么?等我调整好,我会去寻你的。至少不是现在……”楚泠歌叹口气,觉得胸腔内有些许憋闷,脸色也苍白起来、
花落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谢景恒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安静得看着楚泠歌。
“姑娘,宫中来人,说是后宫的贤妃娘娘请您过去,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秦枫从外面跑进来,看到谢景恒的瞬间,也是有些惊讶。楚泠歌听闻,低头看着还有些灵空道长血迹的白色衬裙,转身向着偏房内走去,与翠环说,“我要梳洗,换身衣裙,府中若是有其他人,便让他们离开吧。”
翠环面容上有着些许尴尬的回头,咬着嘴唇,也不敢真正的出声去赶谢景恒。
“有事,便去寒王府寻我。”谢景恒骨子里是有着皇家血脉的高傲的,楚泠歌既然摆出这副态度,他又为何去苦苦纠缠呢?翠环松口气,小跑着将偏房的门关上,替楚泠歌梳着发丝,柔声说,“小姐,寒王殿下方才看着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您既然都已经想通了,为何……还是要拒绝他呢?”
下月初五,便是寒王府和将军府的婚事,如今京城上下都传遍了。
从寒王府邸,每日抬到将军府的聘礼箱子,京城中的所有人眼睛都要看红了,将军府偌大的院子,都有些要摆放不下。外面的人,定然是不知道楚泠歌和谢景恒如今说上两三句就会要吵起来的架势。翠环从旁看着,明明知道楚泠歌心中是有着谢景恒的,也是有些搞不懂。
“我只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楚泠歌垂眸,铜镜中的她皮肤白皙姣好,正值女子最美丽的容貌年纪。
灵空道长的一番话,让楚泠歌幡然醒悟,前世正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和执着,导致最后遇到那般的惨事。内心对于谢景麒的误会,以及此生莽撞的寻求了另一番生活和命运的冲动。虽然没有懊悔,却让楚泠歌心里存着几分愧疚,皆有着中毒的事件,不过是发泄出来罢了。
“说到底,谢景恒也是无辜的,不过是我与自己无法和解,却让他也随着为难。”
楚泠歌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在拉扯着,从中摇摆不定。“小姐,贤妃娘娘已经有日子没有召您入宫了,如今是不是听闻了下月初五的事情,想要与你……”翠环十分有眼力的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不知晓,进宫便是就知道了。”楚泠歌低头看着贤妃娘娘赐给她的那几匹蜀绣锦缎做成的淡绿色衣裙,头顶簪着的是一只通透翠玉的步摇。“看着是否得体?”楚泠歌询问的说着,又不自然的将步摇摘下来,换成了谢景恒送与她的那只。
翠环看到,却也是轻轻的挑起嘴角,掩着笑起来。
嘴上虽然说着什么不想要与寒王殿下说什么,可心里却还是惦记着的,看来自家小姐就是典型的口是心非,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着其他人吧。
“小姐就算是穿着衬裙,贤妃娘娘也会喜欢的。”翠环说罢,陪着楚泠歌坐上软轿,向着皇宫走去。
摇晃的软轿上,楚泠歌心里也是有些好奇的,算起来,贤妃娘娘已经有半年没有召见她了。倒是有些奇怪,“前段时辰,听着福公公说,贤妃娘娘好像是病了,眼见着,应当是刚刚恢复,便想着要见见小姐。”翠环对于贤妃娘娘,倒是也格外亲近。
比起宫中的其他多位宠妃娘娘,贤妃娘娘可是对楚泠歌最为宠溺的。
自小,楚泠歌便是没有娘亲,在将军府的那种男人窝里长大,性格也像是假小子般,调皮捣蛋,上蹿下跳,没有姑娘家的模样。偶然在御花园中,楚泠歌踩着身边的阿大,想要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差点儿冲撞到贤妃娘娘。
那时候的贤妃娘娘,是谢渊最宠爱的妃子,几乎是夜夜留宿。
掌管六宫的权利,并非是落在翊坤宫吃在念佛的皇后手中,反倒是给予了贤妃娘娘。
“是泠歌不懂事,请娘娘恕罪!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奶声奶气的楚泠歌,倒是也乖巧的跪在地上,垂着头,心里盘算着的是,若是被爹爹知道,免不了是一顿数落。
楚楠雄倒是从来不曾打骂楚泠歌,可每当犯错,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镇南大将军就会搬着小板凳,坐在楚泠歌的床榻前,一遍遍的跟她说以后绝对不能够如此,那腻烦的,更是比打骂来得还折磨。
“起来吧,不过是孩童,想要吃果子罢了。”贤妃娘娘扶着楚泠歌起来,吩咐身边的太监将树上的果子打下来无数,送到了楚泠歌的怀里,说:“若是还想吃,便来寻我。你是镇南大将军府中的丫头吧?叫做泠歌的那个?”贤妃娘娘的一张脸,楚泠歌不过是第一次看到,却莫名的感觉到亲切。
七八岁的楚泠歌抬起头,用力的点点,“我爹爹是楚楠雄。”
“那你娘亲呢?”贤妃娘娘伸出手,摸着楚泠歌的脸颊,温柔的问。楚泠歌嘟着嘴,自小,也没有任何人跟她解释过,娘亲究竟去了哪儿,“我没有见过娘亲,爹爹与我说,娘亲是去了很远的地方,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够回来,只要泠歌乖,好好长大,才能够让她看到。”
楚泠歌一字一句的复述着,小小年纪,只是知道听从大人与她说的。
“可怜的孩子,以后,你若是想念娘亲了,便进宫找贤妃娘娘,贤妃娘娘陪你玩,可好?”说罢,贤妃娘娘从头顶摘下来一只步摇,放置在楚泠歌的手中。看着小小的掌心,没有办法把步摇攥紧,楚泠歌茫然的抬起头,“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找娘娘玩耍么?”
就像是其他府邸中的玩伴,有娘亲陪伴,一同绣花,做女红么?
“嗯,当然可以。”贤妃娘娘那时候的样子,楚泠歌如今还记得。
多年之后,楚泠歌就像是养在贤妃娘娘宫中的公主似的,总是能够在御花园中看到她们两个的身影。
贤妃娘娘身为宠妃多年,却迟迟都没有孕育出子嗣。黄御医曾经给她把脉过无数次,都没有结果,汤药喝了很多回,却也都是没有动静。
“贤妃娘娘,什么时候能够给我生出小弟弟,小妹妹玩耍?我不想总是跟太子哥哥在一起,他很讨厌,总是欺负我!”楚泠歌记得自己曾经童言无忌的说出这般话来,贤妃娘娘的眼底划过一丝很难察觉到的情绪,喃喃的说道,“这便都是命,强求不得的。”
此后多年,楚泠歌长大,楚家势力也逐渐坐大。
没有办法时常入宫,楚泠歌和贤妃娘娘的关系也不如年幼时候亲近,却也是没几个月,就会入宫去陪伴几日。也正是那时候,楚泠歌总是听见一些风言风语,说贤妃娘娘是谢渊去出使邻国的时候,带回来的女子,身份成谜,虽然如今贵为宠妃,以前的身份却难以追查。
“小姐,前面就是要到了。”翠环看着楚泠歌一路上都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模样,忍不住小声提醒的说道。
楚泠歌听到这话,猛然回头,谢过了前面带路的太监公公,给了几粒银子,便走下软轿,向着贤妃娘娘的院子走去。熟悉的小路,每走一步都像是充满了回忆,“娘娘……”看着御花园中,正坐在池塘旁边,喂鱼的贤妃娘娘,楚泠歌也是快步走过去。
“泠歌?快过来,又长大不少,如今出落的这么美了,怕是京城中,男子见到你,都会走不动路了。”
贤妃娘娘怜爱的摸着楚泠歌的脸庞,柔声说着,将手中的鱼食也都直接扔到池塘中,看着那些鲤鱼围过来,溅起水花的样子,楚泠歌皱起眉头,却也什么都没有说。
“听闻,娘娘前几日生病了?泠歌忙于府中的事情,倒是也没有来探望,是泠歌的错。”楚泠歌此刻倒是真的有些自愧的说着。小时候,若是楚泠歌生病,不管是发烧还是感染风寒,都是贤妃娘娘在照顾着的,亲自喂药,更是彻夜不眠的去摸着她额头,视若己出。
甚至是那时候,宫中也有些传闻,说是皇帝对于楚家的偏袒,有一半来自于贤妃娘娘对楚泠歌的宠爱。
那些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自然也没有办法全然分辨出来,“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身子骨弱,前段时间在黄御医的调理下,有了龙子,可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修养了几月的时间。没有找你入宫,也是怕你知道之后,担心。”贤妃娘娘挤出笑容,却看着让人心疼。
楚泠歌年幼的时候,看着她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人。
可如今,贤妃娘娘的眼角也已经有了皱纹,是用再好的胭脂水粉,都没有办法弥补和遮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