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吃些东西吧，若是这样继续熬下去，身体可是撑不住啊。”秦枫为难的端着清粥小菜，站在床榻旁边，看着始终背对着自己的楚泠歌，莫名的担心。
已经三日多，滴水未进，就算是汤汁，也是谢景恒每日来时，点住穴道，逼迫她喝下去的。
花落曾经来看过几次，说是若继续这样，怕是撑不住多久，毒素还没有彻底清除，性命便是留不住了。
“你出去吧，我不饿。”楚泠歌双眼空洞无神，眼泪似乎已经流干涸了。“秦枫，谢谢你。”
轻描淡写的话，却让秦枫心里一抖，总是听出了几分诀别的意味。“姑娘，你若是这样说，就折煞我了。我……若不是姑娘愿意收留我，王爷府中出来后，我便是没有地方可去……”秦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楚泠歌却闭上了眼眸。
外面的纷纷扰扰似乎都与她无关，为何要承受这些苦难呢？
将军府外，有衣衫褴褛的道长拿着瓷盆叫门，小厮见到，本来想要给点儿米面便是送他离开，却未曾想到，那道长向门内看了一眼，问：“府中泠歌姑娘可是有心病缠身？贫道似乎能够帮助几分，可否通报？”
楚泠歌病重的消息，将军府隐瞒的很好，几乎无人知晓，只是寒王府邸中的几个人，还有秦枫等身边人，小厮自然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回到府中，楚楠雄从不信这些妖魔鬼怪，此刻却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立刻出来，恭敬的说道，“道长可是有方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道长双手合十，说罢后，被迎进了将军府。
楚泠歌房内，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传来，没有撑起身子，只是弱弱地说道，“我说过，此刻什么都不……”
“姑娘，可是还记得贫道？”熟悉的声音，楚泠歌疑惑的回头，看到灵空道长的脸，仍旧是破衣烂衫，笑容却能够让人安定下来，“道长，怎么来了？”楚泠歌连忙撑起身体，略微有些虚弱，摇晃了两下。
灵空道长笑眯眯的随意坐下，说：“之前，我便说跟姑娘的缘分未尽，自然是有再次相遇的时候。”
“现在，就是道长说的时机么？只可惜，我不能够心如止水的去聆听道长对我的指点了。”楚泠歌垂眸，淡淡的说着，脸上也已经是半分血色都没有。“姑娘心中为何事忧虑，我自然知道，只是世间因果，机缘巧合，谁又能够说完全参透的明白呢？”
冥冥之中，似乎有安排，可为何又有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呢？
“姑娘前世的命格，原本是可以安稳一生的，可偏偏，姑娘不是心宽的人，所以才会走向最终的结局。”灵空道长曾经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今日，看来是可以说破的时候。
楚泠歌拧起眉头，不甚理解。
“前世，姑娘嫁与九五之尊，是凤命。自然是坐稳翊坤宫中，皇帝对你也是百般呵护，他当初对你处处冷漠应对，只是为维护楚家在边塞的安全。虽然为皇帝，却也有着许多的困难和禁锢。若是对你千百般宠爱，自然会惹得前朝的重臣不满，话说至此，姑娘可是知道贫道的意思了？”
楚泠歌没有想到，谢景麒竟然是有着隐情的。
“看来姑娘还不明白，若是你能够稍微看的透彻些，稍微给皇帝些时间，他便是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整肃朝纲。从此，后宫之中仍旧只有翊坤宫坐大。冷漠往往是保护的意思，可姑娘心不宽，多思多虑，却也忌惮和猜测皇帝，两人心中有着隔阂，便不能够继续携手共度。”
灵空道长既然将话已经说到如此，楚泠歌垂眸，浅浅的笑着。
“道长的意思是，前世我与谢景麒之间，全然是我的错，最后导致自己命丧在雷雨交加的夜么？”楚泠歌提起眼眸的时候，有着几分凌厉，语气倒是也尖锐起来，“若我有错，便是错在为何要嫁到皇家。为何要错信谢景麒，当初，他曾经许诺我的话，未有一句是达成实现的！”
皇家的话，不可信。楚泠歌曾经听到坊间说过无数次，却还是沉浸在谢景麒那双温柔的眼眸中。
灵空道长看着楚泠歌此刻的状态，也是叹口气，摇着头，说道：“姑娘现在的心魔，竟然如此深？”
“道长，我并非是良善之人，更不是柔弱之辈，自认从记事起，我便没有对任何人起过坏心。虽不说是菩萨心肠，可但凡遇见之人，能帮之处，我便是都出手相帮。哪怕是前世的谢景麒……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我竟然自小便是中毒，下毒之人，更是无从查找！”
楚泠歌起身，摊开手，指着旁边桌榻上的药碗。
“若不是花落姑娘帮我查出，此刻我竟然还会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体弱多病，难道不可笑么？”楚泠歌看向灵空道长，“你与我说，让我斩除心中梦魇和心魔，可这般境地之下，我除与不除，还有什么意义么？”左右不过是命一条。
楚泠歌都曾经想过，不然，就索性将天下翻云覆雨吧。
既然天下人都不曾经善待过她，那么为何要善待天下人？
楚家掌握着朝中的重兵和言官，若是楚泠歌想要篡权，楚楠雄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会做的。天下大乱，到时候便坐在那龙椅上，楚泠歌眼眶通红，便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近癫狂。
“姑娘，贫道无法阻拦你想要做什么，只是想问一句，那究竟是你心中所想么？若是做成，你可是会快乐么？”灵空道长说罢，楚泠歌便像是被钉在原地般，“如今，你只是觉得心中不安，不明白为何命运对你如此残忍，可若是真的能够报复，你真的忍心做么？”
楚泠歌不过一句，便跌坐在原地，眼泪重新汹涌流出。
是啊，她做不到，不过是嘴上说说，她甚至是连折磨自己都要看着爹爹和祖父的脸色。
“姑娘，既然重活一世，既然知道了真相，为何不让自己活出另一番天地，非要困在曾经的心魔中呢？这样，对于此刻的楚泠歌不公平，对于前世的楚泠歌，更是……枉费了她拼着命回来的心愿啊。”灵空道长说罢，竟然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楚泠歌眼见于此，连忙跑过去，将灵空道长扶起来，对外面大声的喊着，“秦枫，阿大！”
“姑娘？怎么了……”秦枫以为楚泠歌出事，忙跑进来，看到地上那一滩血迹，心惊不已，“去！快去寒王府，请花落姑娘来！快……”楚泠歌站起来，慌张的从床榻的小匣子里拿出一颗金丹，放在灵空道长嘴里，说：“这是固元丹，能够保你一条性命！”
灵空道长虚弱的点点头，“我们这种人，是不能够泄露太多天机的，若是说的透了，自然是要遭天谴。”
“贫道在来将军府前，就已经想到会有这般模样和结果。”灵空道长说罢，楚泠歌心中的自愧更是弥漫上来，“既然如此，您又为何要来呢？我是生是死，是困顿还是豁然，与道长都没有关系的啊！”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为普通的存在，又何必要浪费心血，拼着浑身性命？
机缘，是解释不清，也说不明白的。
“贫道，欠姑娘一个人情，自然是要还的。哪怕是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也……”灵空道长还没有等说完，又是吐血，这次直接昏厥过去。楚泠歌正着急的时候，花落从门外进来，“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我若不是路中间遇到你们，怕是你们两个傻子，直接就跑到寒王府中去了！”
花落今日是来给楚泠歌看诊的日子，在京城的街道上，发现秦枫和阿大两人疯了似的策马向着城西跑。
“喂喂喂，可是出事了？”花落扬起马鞭，直接拦住那两匹跑红了眼的马，大声的问。秦枫见是她，立刻拽着花落，丢了她的那匹马，向着将军府跑去。这才有，不过半柱香的时辰，花落就到了。
可见，灵空道长或许命不该绝。
“怎么？这满地的血都是他吐的？那就算是大罗神仙，怕也难拽回来了！这血……”花落嫌弃的落脚，嘴上念叨着，却还是将手轻轻的搭在灵空道长的脉上。“你给他吃了固元丹？”花落像是有些诧异的问。
固元丹，是鲜少能够得到的灵丹妙药。
若是在将死的时候，吃上一颗，便能够提住半口气。
“嗯，花落姑娘有办法么？”楚泠歌焦急的询问，非亲非故，不过看上去是哪家道观来讨要些素食的道长，楚泠歌竟然舍得将固元丹给他？花落倒是越发看不透眼前的人了，“你既然都已经下此血本，我自然是可以拼力一搏的，给他转移地方，我立刻下针诊治。”
花落看了一眼楚泠歌的香闺，轻声说道。
“不用，便在这里吧，道长不适合移动……”楚泠歌当机立断的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