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歌……你这是?”坐在前院的楚楠雄和楚添柯见到她这般模样,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楚泠歌可是最在意容貌之人,“爹,哥哥,你们两个不要总是盯着我看了!”现在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找一个缝隙,藏起来才好。罪魁祸首,事情的元凶此刻却摇着纸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感受到视线,谢景恒相反还回头深情款款的凝视着楚泠歌,问:“娘子,怎么了?”
“无事!”楚泠歌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心想着来日方长,日后定会报复回来。
新婚燕尔,理应你侬我侬,彼此都离不开对方,谁会想到,楚泠歌的心里竟然是打着这般的算盘。
楚楠雄的眼神落在楚泠歌的肩头,并没有刻意的隐瞒,脖颈上的红色痕迹也是让他有些尴尬起来,身为爹爹,新婚之夜会是如何他当然知道,谢景恒也的确是良人,可以托付,但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泠歌,竟然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夫人,难免心里还是有着几分怨念。
“今日,我和你兄长前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他想见你,与你叙叙旧。”楚楠雄将事情都推到楚添柯的身上,这般做派,也让楚添柯闭上眼眸,硬生生的接下来黑锅。
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分辨早晨到底是谁在院子里,吵着嚷着要来寒王府,见见才出阁的女儿。
“昨日匆忙,我也没有仔细询问,兄长这番回到京城中,还要赶着离开么?”楚泠歌担忧的看着楚添柯,若是事情的走向还按照前世发展的话,不出半个月的时间,番邦就仍旧会有战乱,皇帝派楚添柯去领兵迎战,没想到番邦是有备而来,一时间,敌我胶着,分不清胜负。
那时候,京城中太子和楚泠歌的婚事也正在进行中,皇帝为了彰显对楚家的眷顾,特意下旨,让楚添柯成为将军,官升三品。前线将士们自然是要奋力拼搏的,楚添柯死心眼,中了番邦的圈套,一条手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废掉的。
身为将军,若是一只手不能够挑起东西,不能够手持宝剑,自然也不应该继续带兵出征,从此楚添柯一蹶不振,直到楚家被流放到边疆的时候,他也是浑浑噩噩,像是废人一般。
彼时,深居翊坤宫的楚泠歌没有办法时常去探望楚添柯,每每见面,也总是聊不到两句,便是被分开。“兄长,你要振作起来。”这样的话,楚泠歌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楚添柯却总是听不进去。自小就是天之骄子,十几岁就随着楚楠雄去战场,谁人不夸楚添柯是天生带兵打仗的料?
“假以时日,他定然会超过大将军的!”朝中的文武百官,又有多少曾经当着楚添柯的面这般说着。
那些都成为楚添柯给自己背上去的负担和压力,重重骄傲在手臂废掉的瞬间,楚添柯这个人的灵魂都已经没有了。楚泠歌在翊坤宫内,也曾经呢喃着自语的说着,若是想要让楚添柯重新振作起来,除非是回到他双臂仍旧能够行动自如的时候。
现如今,就是那个机会。
“这些日子,番邦倒是也平静,我应当能够在京城中多留几日。毕竟妹妹刚刚大婚,皇帝也不能够让我如此快的离开京城。”楚添柯眼神凌厉的盯着谢景恒,似乎因为昨晚的事情,对他还存着几分敌意。
楚泠歌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推了推谢景恒的手臂,小声嘀咕着说道,“你昨夜不是与我说,府中有着些许好茶,还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要给爹爹看么?现在就带着他四处走走吧!昨日宴请宾客,也不知道府中是不是收拾妥当了!你替我去看看……”
“嗯?哦……”谢景恒愣住两秒,倒是也从善如流的起身。
楚泠歌的借口未免也太过牵强,楚楠雄身为糙汉子都能够听懂,将前厅留给楚添柯和她。
兄妹两人互相凝视片刻后,楚添柯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昨日回府中,我也听爹爹提起过,以前曾经想过楚家处于危机之中,却没想到已经如此严重。需要让妹妹用婚事……是我无能,不能够撑起楚家,竟然还要依靠妹妹的力量。”楚楠雄到底跟楚添柯说了什么?让他这般自责?
“哥哥,我是真心喜爱谢景恒,想要与他度过余生的,不管他是寒王殿下也好,东宫太子也好,日后或者是市井间的小商小贩,山野农夫也好,只要是他,我便是能够跟他过任何日子。婚事定下如此急促,可能是有楚家的原因,但,归根结底,也是我想,我愿的,哥哥自责什么?”
楚泠歌笑着弯起眉眼,像是小时候那般,拽着楚添柯的手。
曾经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如今却有着无数的老茧和伤口,摸起来粗糙又干枯,“哥哥,有些事情,我支走爹爹和景恒,是想单独与你说。这些年,在番邦战功赫赫,你的名望已经能够超过爹爹了!可是,军功就算是建立的再多,这天下都不是咱们楚家的,不是么?”
“妹妹,这话,不能够乱说!”楚添柯脸色微微一变,眯起眼眸,用内力感受着周围是否有人偷听。确认无人后,他才压低声音,认真的凝视着楚泠歌的眼眸,问,“是谢景恒与你说了什么?而还是,他想要篡权夺位?这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决定的事情,你可是跟爹爹说了?”
篡权夺位?楚添柯嘴里说出的话,倒是把楚泠歌也吓了一跳。
“我不是那个意思……”反应过来的楚泠歌无奈的蹙起眉头,自己这傻哥哥,现在怎么忽然机智起来了?“我是说,无论楚家在番邦消灭了多少敌人,最终,这天下都不是我们的。说出这些话,可能有些自私,但我并不在乎到底死了多少的平民百姓,毕竟我身处京城之中,又有着无数侍卫护着。”
切肤之痛,若不能够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装出多么痛苦的模样,都是表面的。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爹爹和兄长的安危。你可知道,每每你和爹爹离开京城的时候,我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日就接到了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书信,我丢了娘亲,不能够再接受你们在我生命中离去了,哥哥,你可明白?”楚泠歌抽噎了两下,眼眶也是微微泛红。
自小,楚添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就算是在皇宫中,也是能够上房揭瓦的。
没有人能够拦住楚添柯,可他偏偏害怕一件事情,那就是楚泠歌的眼泪,“妹妹,你别哭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你说什么,哥哥都答应你,可好?你别哭啊……”手忙脚乱的想要替楚泠歌擦掉眼泪,却发现那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越擦越多。
“此话当真?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和听从?”楚泠歌抬起手,将一张小脸遮挡在手心中。
楚添柯忙不迭的点头,举起三根手指头像是要发誓的模样,却被楚泠歌给按下来,“我信你。”
“我要你以后不管是去番邦,还是边疆,只要面对敌人的时候,若是真的面对危险,就要逃!不管背负着什么样的骂名,你都要保证自己的胳膊腿是完好的。”楚泠歌说完,楚添柯的表情却显得有些为难,“妹妹,我是将军,我手下有着那么多相信我的将士,我不能够将他们扔下,这……”
战场上是不能够有逃兵的,楚泠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并非是要你消极怠战,只是要你保护好自己。不然,我就去跟皇帝说,让你和爹爹都退下来,将兵权交出去,难道除了你们父子兵,朝中就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了么?”楚泠歌赌气的说着。
若真的像是她方才说的那般做,恐怕,谢渊也不会如此忌惮楚家了。
只可惜,楚家父子是将朝廷和百姓都放在心上的,自认为肩负着很多责任,绝对不可能退回来,哪怕是做一个将士,都会去前线杀敌。“妹妹,我答应你就是了。”楚添柯无奈的应下来,“你若是敢忘记今天答应我的事情,身体上再有任何的剐蹭,伤口,我就绝对不会认你这个哥哥了!”
“好,我知道,你能不能别哭了?”楚添柯眼见着泪水又要决堤流下的楚泠歌,连忙将手捂着她的眼睛,转移话题的说,“爹说,三日回门后你便住在将军府,寒王没有意见么?这样,传出去便是寒王殿下入赘咱们将军府,是自开朝以来就没有过的道理。”
好歹也是皇亲贵胄,哪能够入赘楚家呢?
“这是谢景恒的决定,跟我无关,我也左右不了。”楚泠歌耸耸肩膀,对她来说是好事一桩,为何要追问?况且,楚泠歌也相信,谢景恒能够处理好外面的一切,纷纷扰扰,与她无关。
楚添柯看到妹妹眼神中对于谢景恒的眷恋和依赖,倒是也放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