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歌从谢景恒的怀中落地,见前来迎接的秦枫满脸惊讶的模样,干咳两声,款步走向宅院里面。
城南这处宅院,原本是定北城中有名商户的,只可惜,那家商户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变卖家产,远离定北城,从此渺无踪迹。前世,楚泠歌前来的时候曾经与谢景麒在宫中听说过关于他们的事情,当时觉得蹊跷,便暗暗记下来,如今却也是能够派上几分用场。
“这里的枯井,填上。莫要惹出什么差错来……”楚泠歌指着角落里面看着就让人有些畏缩的枯井,吩咐秦枫记下来。“一共三处院落,墨公子和兄长都是男丁,日常倒是也能够切磋武艺,便安排在一处。秦枫苏白,你们挑选外面比较大的那处,将厨娘和一行下人小厮安置。将大屋归置出来,给翠环和阿大。花落姑娘便选稍微静辟些的。”
楚泠歌不过粗粗看过一遍,心中便有算计。
后面的主屋自然是楚泠歌和谢景恒,只不过是离着繁华市井较近的后门,已经被商户用黄土给封锁住,若是想要打开,怕是要浪费些许劳力。若是从定北城中买来些不熟悉的下人,怕是日后府中会惹出事端来。区区几人,才是能够保证消息密不透风,更是让人无从探查。
“先暂且歇息下,日后慢慢收拾修整便好。舟车劳顿,大家也都是累到疲乏。”楚泠歌说罢,对翠环说道,“去分些散银子给他们,若是有些想要去定北城中逛逛的,可以买些小物件。丫鬟去买些胭脂水粉,小厮们也是去喝喝酒,切记要管住这张嘴,去吧。”
翠环点头称是,谢景恒满面笑意的望着楚泠歌。
“你瞧我做什么?这样笑着,总像是没有好心思。”楚泠歌眯起眼眸,倒是也坐在他身侧。“我只是瞧着你安排那些琐事的时候,井井有条,哪里像是京城中人们所说的那般,大字不识,更是闭门不出,不懂礼数、反倒像是熟知人情冷暖,更像是宫中的皇后娘娘。我小时候曾经见过几面,气度仪态,相差无几。甚至是你要比她更胜一筹。”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谢景恒嘴里说出来,倒并不像是多么严重。
“你将我比作皇后娘娘,若是让人听见,恐怕会猜测你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楚泠歌提醒的说道,谢景恒却满不在乎,抬头望着院内的那棵树,木棉花儿已经开始纷纷落下,落在脸颊上,让他也忍不住有些发痒,合着眼眸说道,“就算谢渊的手脚再长,也不会在定北城中还有通天的暗线。”
就算是有,也不能够此刻就埋伏在宅院中间。
“此处是北辰国国君的地界,又不是谢渊能够只手遮天的。现下,京城虽然已经比当年先皇驾崩后稳定许多,却也是战力不如北辰国,到时候,若是真想找我们的麻烦,便是躲进北辰国的皇宫,找国君,小娘子觉得夫君的计策如何?”谢景恒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天方夜谭般。
楚泠歌无奈摇头,向着主屋内走去。
“要做什么?”谢景恒起身,随着跟上去,看到楚泠歌轻轻褪掉外衫,“沐浴更衣,有些乏了。”
谢景恒眼眸深处有着笑意浮现,倒是也轻轻将门合上,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楚泠歌仿佛有些娇嗔恼火的推拒着,说道:“你要做什么?”
“从寒王府邸带过来的银两都已经被王妃给挥霍的差不多,买下这处宅院后,自然要节衣缩食,吃穿用度上面处处节省。作为王爷王妃,必须要身先士卒,先从沐浴的热水开始吧。”屋内传来一声扑腾的声音,便听着谢景恒笑意盈盈的说道,“夫人与我一同沐浴才好。”
一时间,屋内春光无限,更是惹得外面树上停留的几只鸟都纷纷飞走。
定北城中,也有些隐隐的传闻浮现开来。翠环和阿大收拾着包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两人纷纷停住手中的动作,互相瞧了一眼,忙跑到外面的院落里面,寻苏白,说道:“苏白!花落姑娘的药炉,还没有收拾好,有一处泥土并不牢靠……你快去告诉姑娘,莫要是动了。”
“我脑子,竟然忘记说。”翠环最近些许时日,总觉得忙到什么都记不清。
苏白拧起眉,也是在院内舒展身体,比划着舞剑,漫不经心的说道,“秦枫不是过去了?应当无事吧。他的院子就住在花落旁边,有事情会照应的,无需我去多嘴。”苏白脸上的那道疤痕,不知为何,翠环瞧着是有些消退,不如初次见到时那般恐怖。
“你脸上的刀疤,可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翠环有事情,也不是憋在心里的主,直言直语的问出来。“哪里,可能是你与我熟悉后,便没有惧怕,知道我是好人。这疤痕,难道还能够消失不见?”苏白反问的说着,却有些不自然的咳嗽着,离开院内。
留下满脸莫名其妙的翠环和阿大,“你瞧着,是不是也清淡不少?”
“嗯。”阿大仍旧少言少语,却赞同夫人的话,呆头呆脑的说着。苏白离开院子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幸好,没有露出破绽。前往北辰国的这半月,花落其实一直都在研制膏方,是能够祛疤的。平日里对那些胭脂水粉,花落也是有些上心的,只是祛疤这种膏方,可不敢轻易的用在自己身上。
索性,就找来苏白试药,“你若是那日恢复当年的容貌,是要感谢我才行。不求你当牛做马,却也要听我的几件吩咐。”花落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和生意,自然是在给药前,将一切条件谈妥。苏白心里盘算着,十多年,他都是顶着刀疤度日,就算是膏方无用,却也不会再差到什么地方。
欣然接受后,这几日反倒是真觉得有些效果,苏白对花落也是感激不尽。
以至于今日,在分宅院安置的时候,花落不过是跟他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喜吵闹,炼药的时候更是需要绝对的安静,秦枫就不错。旁人……”聪明人,便是话提点此,就能够明白其中暗含的深意。苏白自然是投桃报李的对秦枫说,“你去住药炉旁边的偏厅吧。”
“好。”秦枫是武将的脑袋,一根筋,更是什么都没有多想,提着行李包袱便过去。
苏白望着秦枫的背影,在心里也是叹口气,喃喃自语的说道,“兄弟,为我脸上的这道疤痕,也只能够将你推入火坑中。不过,花落姑娘只是脾气暴躁了些许,蛮横不讲理些许,若是惹她生气的时候,就会用各种不能够毒死人的药丸橙汁你罢了。其余时候,还是很温柔良善的女子。”
这番话说出来,苏白心里都不信,却也还是自我安慰。
药炉,花落只是将包袱放下,便去查看着原来宅院里面有的药炉。看来,这商户之家,原本也是对炼药有所兴趣的,也省得她去求苏白重新堆砌。“这里,倒是也应该重新修葺下。”花落抬起手,轻轻的拍着药炉,脚下却忽然一滑,感觉到地面上有处正深陷下去。
“啊……”花落的尖叫声,刚刚发出,便是感觉腰被人搂着,提了出去。
花落惊魂未定,瞧着秦枫,想要推开他的胸膛,却是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秦枫见状,也是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直接脱掉她的鞋袜,看着红肿的地方,心疼的蹙起眉,“为何如此不小心?”言语中都是担心和数落,花落凝视着他蹲在自己面前的侧脸,别扭的将脸看着其他方向,说道:“谁能够想到,这地面竟然还能够陷进去。明明是宅院。”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秦枫说罢,花落冷哼一声,“我是医娘,难道不比你清楚?”
不知道这句里面有什么惹到秦枫的,花落只是看见他不满的蹙起眉,抬头望着自己。“你既然是医娘,那便是自己将脚踝错位的地方正回去好了?”这不是强人所难!若是这条腿长在别人的身上,花落岂不是分分钟就能够医治好。
可若是换成自己受伤,该如何……难不成,还要将这条腿给砍掉不成?
“你……”花落拧起眉,作势就要起身,却被秦枫给按在石凳上,“忍着点儿,可能会有些痛。”秦枫不知为何,自己也咬着牙,用最快的速度听见空气中传来嘎嘣一声。原本错位的骨头便也都正回来,花落却红着眼,下一秒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秦枫手忙脚乱的起身,不知该如何是好,“很疼么?我已经……”
“你以为不疼么!”花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虽然有些凶,但却让秦枫像是重新认识眼前女子似的,她竟然也有如同春水般的一面。此刻花落心里却想着,她从小倒是也没有受过这般严重的伤,从来医治他人,伤痛又并非是发生在她身上,此刻才明白,不用麻沸散便能够忍住缝针的王爷,该有多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