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啊……”
云松道人缓缓开口，有气无力地慢慢说道：“你说我冷落于你，这点我认，和他们几个相比起来，我对你的关照确实少了许多。”
“哼！”
张文斌停止大笑，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可是，你知道我为何这样做吗？”
云松道人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他离开王小花和吕向晨的搀扶，慢慢来到张文斌的身边，一边抬手将张文斌脸上的血水抹去，一边慢慢对他说道：“你这孩子从小性子就烈，他们几个里虽然数你读书最多，但你的性子却并没有因此改变。”
“你平日里总是喜欢喝酒，对我的做法也有所不满，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对你放任不管，总是派你出去做这做那，也从来不鼓励于你吗？”
张文斌扭头将云松道人的手甩开，眯眼说道：“为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唉……”
云松道人轻叹一声，轻声说道：“起初我以为你喜欢喝酒是好这一口，所以我也总是因此而责罚于你，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你之所以如此嗜酒，只是因为你的身体有所缺陷罢了。”
“哈哈！”
张文斌大笑两声，寒声问道：“我有什么缺陷？”
云松道人摇摇头道：“我且问你，你是否发现，这些年来你无论怎样修炼，修为都无法进步吗？”
张文斌冷笑一声道：“是又如何？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面对指责，云松道人只是一边轻声咳着，一边慢慢说道：“你是否发现自己的经脉在一点点地枯萎？”
张文斌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咳咳咳咳……
云松道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停下，他伸手抹去自己唇边那咳出来的血迹，满是歉意地看着张文斌道：“你之所以如此嗜酒，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有在烈酒的刺激下，你体内的经脉才能继续保持活力，而你若是一旦放开修炼的话，反而会加快其枯萎速度。所以为了保住你的经脉，这些年来我便总是让你做这做那，让你的修炼速度先慢下来，可是我又不想让你因此而心生不安，所以我就一直都没有将实情告知于你。唉，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咳咳咳咳……
云松道人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抬手捂在了自己嘴上，然而那被他咳出的血液却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流淌下来，苏叶和宁缺看的清清楚楚，就连那鲜血，都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墨绿颜色……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和落日谷的人勾结起来，你居然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背叛师门，难道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将那风铃草交给你吗？”
云松道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张文斌，他颤抖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物，慢慢地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心中，一朵小小的紫色花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还挂着一颗小小的青色果实，那淡淡的花香和云松道人血液中散发出的腥臭味道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十分诡异的特殊味道，让人无法知道哪是花香，哪是毒物。
就好似人心一样，让人无法分辨出它的本来颜色，到底是红色，还是黑色……
云松道人低头看着手中那朵小小的花儿，悠悠说道：“这风铃草确实可以解决你身上的问题，但是你知不知道，要想让它成熟结籽，必须以血肉为壤，灵力为肥，温养十多年之后，它才能真正成熟。”
一边说着，他一边拉开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只见在他那墨绿色的胸口处，正有一截小小的根茎还残留在那里，便好似一支小小的羽箭，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就差一天，就差一天，它就能彻底成熟了啊……”
云松道人的身子在不断地颤抖着，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朵小小的花儿喃喃悲语，两行墨绿色的血泪从他的眼眶中滴落下来，滴在了花儿那小小的果实上面。
滴答……
滴答……
小小的青色果实迅速枯萎下去，就连那花儿也变成了一片飞灰，一撮灰烬随风而起，落在了张文斌的脸上，落入了他的眼眶。
明明是那么倔强，明明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自己才是被遗忘的那个，自己才是最该愤怒的那个，明明对自己说过，哪怕是千夫所指，都绝不会后悔！
可是，怎么就哭了呢？
一定是风太大了，对不对？
一定是风太大了。
张文斌想要抬手将眼中的泪水抹去，可是他的手臂依然被苏叶和宁缺牢牢抓在手里，他只能任由那泪水注满了自己的眼眶，他只能任由那泪水在脸上放肆流淌，他嘶吼着，他咆哮着，像是一头悲伤而绝望的野兽，像是一个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四啊……”
云松道人抬手将他脸上的泪水轻轻抹去，轻轻地理顺了他那有些杂乱的发丝，看着他慢慢说道：“你恨我也罢，想要杀我也罢，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你这些师兄师弟该怎么办？你的宗门，又该怎么办？”
“师父……”
张文斌泣不成声，他再也不敢去看面前的师父，不敢去看周围那些望着自己的同门，他低下头来，反反复复地喃喃说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唉，放开他吧……”
云松道人长叹一声，他让苏叶和宁缺将张文斌松开，然后他上前一步，慢慢地为张文斌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深深地凝望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容，许久，许久。
然后，轻轻拥抱。
“老四，与我回家。”
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嗯。”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云松道人抬起手来，缓缓地，落在了张文斌的后心上。
噗……
张文斌的手，慢慢地垂落下去。
他的头靠在了师父的肩膀上，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一样。
有风，微微吹着。
恍惚间，似乎有风铃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
叮当……
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