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出城外时,三皇子已经在等了。
他负手站在城门外,嫣红乖巧地静立在身边,身后有奴仆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
白马后方是整齐的护卫队。
三皇子整个人站立在那边,显得云淡风轻中,又带着些许威严。
队伍停下后,秦婴便被方琴扶着下车,瘸着腿上前见礼,三皇子紧走几步,来到他身旁,双手拖住正要行礼的秦婴,道:“七弟怎么下来了?三哥不是说了吗?你身子不便,不用讲这些虚礼。”
秦婴感动的双目含泪,哽咽道:“在魏国这些年来,别人都弃我如敝履,如今回来,才知还是三哥待我最好了。”
“七弟受苦了。”三皇子拍了拍秦婴的肩膀,“不过,七弟无需如此说,都是亲兄弟,你回京就知道,其他兄长也都在等着你。”
“嗯!”秦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情,展颜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三皇子将秦婴的身体扶正,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这才像我大秦国的七皇子。”
“是三哥的眼光好。”秦婴恭维着,也在打量三皇子。
只见三皇子鞋上沾染了不少尘土,长衫衣摆下也有污痕,可见,他在此等着,并非如表面这般淡然,在秦婴没来之前,想必没少焦急踱步。
在秦婴的记忆中,他的这位三哥,是个急性子,火气旺盛,当年修行十分刻苦,动不动就与人争强斗狠。
如今性情却也压抑起来,只是不知他是成熟之后变得稳重了,还是被他人压迫收敛所致。
兄弟二人又寒暄几句,三皇子便扭头与郑通说话。
秦婴站在一边,面带笑容看着两人。
三皇子显得很是热情,言语间有拉拢之意,但郑通却表面客气,实际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两人的表现,秦婴不禁露出思索之色。
他之前猜想,郑通或许是三皇子的人,毕竟,当郑通将自己归来的消息送到京城,来的人是三皇子。
但此时从二人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
这郑通到底是没有站队呢?还是比较隐秘?秦婴倒是一时看不出来了。
两人谈话过后,三皇子面带失望之色与郑通辞别,秦婴也重新上了马车,队伍上路,离开东郡郡城,朝京城行去。
上了马车,秦婴便随手将手中的玉骨折扇丢弃到了一旁,白云矿区八年的经历,让他改变很大,早已经不喜欢这些装饰的东西。
方琴却不同,小心翼翼地将玉骨折扇捡起,放到了小盒之中收好,轻声道:“少主,这扇子很贵的。”
“是吗?那你回头拿去卖掉……”秦婴道。
“啊?”方琴一愣,随即道,“这怎么行,扇子是三皇子送的,若是被他发现,岂不是让人寒心?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待少主?”
“我都秦国之耻了,还在乎这个?”秦婴笑了笑,随手又将头上的白玉金冠也摘了下来,然后舒服地枕着方琴地大腿躺下,露出了一个享受的表情。
方琴见秦婴又用这话来说事,顿时不知怎么接话了,片刻后,将白玉金冠也收起,低声说道:“少主其实无需介怀,终有一天,世人会明白的。”
秦婴挪了挪脑袋让自己躺得更加舒适一些,闭着眼睛,道:“我什么时候介怀过?虽然有人刻意为之,使我声誉受损,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说罢,睁开眼睛,见方琴神色微暗,满脸担忧之色,便握住了她的手,又缓声言道:“我已不是八年前的那个我,当尊严破碎重组之后,会让人明白很多东西,这些虚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是真的从未介意过,并非对你说笑……”
方琴咬了咬嘴唇,眼眸中露出心疼之色,弯下腰,抱紧了秦婴。
秦婴不再多言,嗅着她的体香,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在方琴的思维中,秦婴更多的还是儿时那个傲立当世的七皇子,很多时候,她会不自觉的以为,秦婴表现出的满足,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却不明白,秦婴其实对现在的生活,真的很满足,即便归国之后,依旧危机重重,但身边却已有了可信之人,也不用睡觉都睁着眼睛,深怕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只要自己和身边的人,没有性命危险,对秦婴来说,便已经算是一种享受。
尽管这种享受和满足,只是暂时的,却并不影响他沉浸其中。
相比方琴,小三子就简单多了。
这主仆三人之中,他的思想最为简单,目标也十分明确,就是成为顶级狗腿子。
对于这个目标,他十分重视,几乎是抓住每一个可以学习的时刻,进行着自我锤炼与修行。
三皇子的一个仆从喜欢在耳朵上别一枝牡丹花,他便有样学样,找不到牡丹,便插了一枝黄色的菊花,褶皱清晰,颜色鲜艳,倒也彰显出了几分别样个性。
三皇子的另外一个仆从,在赶车时,喜欢甩着鞭花玩,他觉得很帅气,便也跟着学,结果一鞭子甩到了马屁股上,马车陡然加速,差点把秦婴甩出车外。
被秦婴对着屁股踹了一脚后,还惹来不少嘲笑声。
小三子尴尬过,也惭愧过,却唯独没有气馁。
在三皇子的奴仆中,要说最为优雅的人,便属嫣红,她容貌俊丽,皮肤白皙,一身红裙带出几分贵气来。
与一般的奴仆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便是手捏丝帕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从容好看。
小三子也想试一试,却被人评价为恶心。
在休息时,他自己来到河边找着学了学,也觉得有些恶心,便开始反思自己今日所谓。
他觉得,不是自己的目标不对,主要是方法错了,光是学到了动作,没学到神韵,这才是问题的根本。
要想做好,除非得名师传授,可这方面自己先天不足,殿下也不可能给自己找个师傅来专门教授自己这些。
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琢磨了。
有了前几次的笑话,小三子决定还是暂时不着急学那些高难度的东西,先打好基础再说。
这日,小三子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却见三皇子缓步前来,便忙对着车轿喊道:“殿下、殿下,三皇子到了……”
秦婴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正要下车,三皇子却道:“七弟不必着急下车,先听我说完。”
秦婴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状。
三皇子道:“前面就是云中县了,我与云中县的县令有故,最近得知他父亲有顽疾在,便打算与曾先生一同去拜访一下,七弟可有兴趣?”
秦婴知晓,三皇子本就不打算带自己去,之所以来和自己说一声,无非是给自己一个情面罢了。
这事三皇子已经做的很厚道了,自己也不能不懂事,非要舔着脸跟着去,那就让双方尴尬了。
于是,他摇摇头,道:“既然是三哥的故交,三哥自去便是,我腿脚不方便,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果然,三皇子爽快地点头道:“也好。”说着,叫来一名仆从,“我去去就回,七弟这边,你要妥善照顾。”
仆从躬身领命。
三皇子又对秦婴道:“七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
“三哥放心,我一切安好,用不着麻烦。”秦婴回道。
三皇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秦婴的臂膀,随即转身朝着郑子期行去。
看到三皇子邀请郑子期,秦婴便知道,他对郑通还没死心,不过,郑通秦婴虽然不了解,但对郑子期却已知晓了几分。
郑子期在路上能对自己出手,显然是受了某人之意,三皇子怎么可能招揽得了他。
不出秦婴所料,郑子期以友人前来为名,拒绝了三皇子。
当三皇子看到果然在郑子期身边多出了几个年轻人之后,便勉励几句带着曾常有离开了。
当三皇子离开的瞬间,郑子期望向秦婴马车的眼神,便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