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越来越冷了,好似是从夏日突然变作冬天的,路边的树叶还是翠绿色的,上面却过了一层薄冰。
应是在绿玉丛丛的季节,突然被冻上了。
地面的小草也有绿色的痕迹,不过,大多被冰雪覆盖,已看不真切。
狂风架着雪花与冰片在村庄里肆虐。
太阳像是拳头大的一个小红球,光芒照耀下来,可堪照明,温暖却没有带来几分。
从天空往下看,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层由冰雪覆盖的雾气中,最顶上冰雪最浓,风卷曲着,不让雪花落下,只在上空盘旋。
再下一层,稀薄了一些,最后落地又稀薄几分。
层次感十分分明。
越往上范围越小,越往下范围越大。
这冰雪并非凭空而来,也非是季节突变,而是从村东面那座高山倾泻而下的。
高山通体泛着蓝色,像是坚冰组成。
山顶位置却是白色,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楚是云层笼罩,还是积雪覆盖,只能看见,从高山山顶喷出的风雪,正与上空第一层雪雾连接。
父女两人顶风冒雪前行。
妞儿的鞋,是一双红底白花的绣花鞋,里面藏了棉絮,看的出来,做工精致,想来当初做这双鞋的人,十分用心。
不过,或许是穿了太久,已经破损不堪,而且略有些不合脚,鞋小而脚大。
前面的鞋帮已经撑开,用毡垫补了一截,显得不伦不类。
关于这双鞋,妞儿在棺材前自语的时候,提起过,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帮她做的鞋,本来做到七岁的,但妞儿长得快,才六岁,七岁的鞋,就已经小了。
前面的毡垫是胡二给她后加上去的,虽然难看了些,倒也保暖。
妞儿踩在雪地上,听着脚下嘎吱噶吱的响声,仰着头,看着秦婴,她的一只手被秦婴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却冻得通红,不住地放在口边哈气。
“爹!到了……”妞儿抬起红扑扑的小脸蛋,朝着前方那高大的建筑看去,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这个村庄,建筑看起来很是古老,但都十分残破,唯有村长所居的地方,高大宽阔,保护的很好。
除了墙壁上有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之外,门窗如新,漆红钉亮,看着十分气派。
至少与其他房屋比起来是如此。
村长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须发花白,却神采奕奕,在别人家为酷寒发愁,躲在棉衣中瑟瑟发抖之时,他却是一身单衫。
宽阔的屋子里,五个大火盆,烧的颇旺,屋子里温暖如初,甚至还藏开着门。
村长刚刚起床,还带着几分睡意,打了一个哈欠,在雕刻精美的椅子上坐下,品着茶,吃着点心。
或许今日的点心不合他的胃口,他吃了一半便丢到了一旁,抬起头对身旁的婢女问道:“褚三儿几时走的?”
“三爷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婢女回道。
“还不回来,带一个丫头而已,怎么这般磨蹭。”村长说罢,将茶水灌入口中,漱了漱口“噗!”喷了出去。
远处的婢女忙取来抹布将地上的水渍擦干,站在他身旁的婢女却摸出一条手帕,给他拭擦沾染在胡须上的水珠。
村长顺势抓着了她的手。
婢女面色微微一红,却不反抗,村长脸上露出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意,轻轻在婢女的手背上拍了拍,道:“你去门口盯着点,褚三儿回来,就让他们来见我。”
婢女应了一声“是”,正要出门,却见一个人影匆匆跑了进来,正是褚三爷。
褚三爷隔着老远,便喊道:“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村长眉头一皱:“褚三儿,你跟了我也有些年头了,怎么地办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褚三爷见主子不高兴,忙压下了心头惊慌,吞咽了一口唾沫,放慢了脚步,来到了村长身旁,道:“是,老爷,小的失态了。”
“人带回了没有?”村长问道。
“没、没有……”褚三爷抹了一把汗,“不过,老爷,这也不能全怪小的,实在是今日之事,太过离奇,那竟然活了。”
“活了就活……什么?活了?什么意思?”村长一本正经地端起茶杯,正要放到唇边,突然惊讶地看向了褚三爷。
褚三爷道:“小的也不太清楚,昨天去看的时候,那胡二已经死透了,今天听他们说,突然活了过来,还打死了胡大,小的就去看了看,结果,那小子和变了个人似得……”
“一介匹夫罢了,便是活过来,又能如何,死了一个胡大,就把你吓成这样?”村长面露不快之色。
褚三爷道:“若只是如此的话,小的也不止这般,小的去的时候,怕节外生枝,还带了重山妞过去,结果,被胡二一脚给踢死了。”
村长放下茶杯,看向了褚三爷,似乎有些怀疑。
褚三爷急了,忙又说道:“老爷,小的亲眼看到的,那重山妞少说也有七八百斤重吧,被他一脚踢出数百丈远,您说,那胡二是不是假死之后,遇到了仙人,修的一身仙人本事?或者是有什么精怪托生?”
“这倒是奇了。”村长站了起来,“来人,更衣,老夫去看看。”
“不必了……”村长的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村长顺势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男人,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皮衣,在男人身旁,带着一个小女孩,两人缓步走了进来。
一旁准备上前阻拦的家丁,一个个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待父女俩走入屋中,那些家丁们才摔倒在地,额头出血,竟是都死了……
随后,一把细小的黑色飞剑从远处飞到男人的身旁,在他的手指间欢快地游动着。
村长倒吸了一口气,整了一下衣服,抱拳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褚三爷忙凑到村长的耳畔,声音有些发抖,颤巍巍地说了句:“老爷,他便是胡二……”
村长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上下打量了眼前这男人几眼,惊疑不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