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思虑良久,突然猛地想起了一个名字——秦婴。
这件事其实细说起来,都是因为秦婴而起。
但是,事后他抽身也快,滑溜的如同泥鳅,直接就消失不见了,结果,他搅起来一滩臭水坑,却让二皇子在里面泡澡,自己再里面洗脚。
细想起来,仿佛他才是赢家。
想明白这些,并未让他轻松几分,眉头反而凝得更紧了。
“你是说,老七?”太子缓缓抬起了头。
邱三将所在衣袖里的双手又往里缩了缩,好似夜里的凉风让他承受不住一般。
太子见状,对站立在远处的婢女高声,道:“端个火盆来。”
邱三笑道:“殿下不必如此。”
太子笑道:“邱先生早年有旧疾,不耐寒,却是我疏忽了……”
邱三听他如此说,便不再坚持。
过了一会儿,婢女送了一个火盆过来。
邱三伸出手,烤着火……
太子对婢女淡淡地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婢女应了声“是”,缓步退下,待到婢女离开之后,邱三这才说道:“殿下所料不差,正是七皇子。”
邱三说罢之后,便闭上了嘴。
他知道,太子只是想要应证一下自己的想法,至于理由,是不需要说,若是太子想不明白,自然会出言询问,若是自己说的多了,倒是显得卖弄。
许多跟在太子身旁的幕僚,总是想要卖弄自己的学问,得到太子的几句夸奖和勉励,便更加积极。
但是,他们完全不知晓,这位并不喜欢这样的人。
邱三能够在众多幕僚中深得太子赏识,便是因为他会藏拙。
太子站起身来,在水榭之中缓缓踱步,脑子里的思绪却是飞快的运转着。
老七,秦婴……
是了……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对于秦婴,他的心里一直都怀着几分忌惮,这份忌惮,不单是因为秦婴当年的天赋惊人,被父皇看重。
更重要的是,秦婴当年便被宗正府的那位老祖重视。
自从秦婴回来之后,修为被废,名声一落千丈,他便将这种忌惮放轻了许多,可内心之中,却依旧是有着担心。
以前他忽略了这种担心的来源,现在却有猛地想了起来。
以秦婴的天赋,只要有恢复的希望,无需他争夺什么,宗正府的那位老祖,必定会关注到他。
秦国的宗正府与别国有些不同。
在他国,宗正府的宗正,一般都是由皇帝同辈来担任,会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剑。
国家需要皇帝,家族需要族长。
他国的皇帝既是国家的皇帝,也是皇族的族长。
可秦国的这位老宗正,却是不同,他历经三朝,在宗正的位置上,比当今秦帝和先帝在位的时间家起来都多。
在秦国,皇帝虽然是国家的皇帝,却不是皇族的族长。
这位老祖才是皇族的真正族长。
他手中掌握的权利,便是皇帝也十分的忌惮,更何况是太子。
有他支持秦婴,太子如何能够不紧张。
不过,太子也不认为,那位老祖会为了秦婴,前来给他什么暗示,宗正府的人若不是暗示这个,又不是警告自己,那到底是要做什么?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好似明白了过来,猛地转过头,双眼直视邱三,道:“莫不是老七出了什么事?而宗正府又不确定是谁做的,故意各打五十大板?”
邱三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宗正府为何要来走这么一遭,他们的人来了,却又不见殿下,只是表明了行迹,此事不太符合宗正府的作风……
以往,殿下与二皇子斗法,比这更严重的情况都出现过,宗正府也是不闻不问,或者只是暗中观察。
便是死了几个皇族,也都是陛下在处理,他们从未插手。
就拿这次来说,十九皇子身死,宗正府也没有追查的意思,但却带走了七皇子,若说是惩罚,未免有失公允。
毕竟七皇子之所以发狂,是因为十九皇子之死,虽然他杀的人多,却也不过是一些侍卫和二皇子的幕僚罢了,怎么也比不得十九皇子的身份尊贵。
如果要彻查,七皇子都被抓了,二皇子岂能独善其身?
所以,我理解为,这是一种保护。
但是,若在宗正府的保护中,七皇子出了意外,那么,宗正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意思是老二对老七动了手?”太子凝视邱三,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等邱三回话,便又道,“倘若当真如此,那么老七的生死……”
太子说到这里,沉吟了下来。
邱三接口,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七皇子应该无碍,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宗正府便不会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了。”
太子轻哼了一声,道:“老七果然是金贵的……”
说罢,他似乎有些赌气,又道:“既然是为了老七之事,直接去找老二便是,何故来我这里……”
邱三摇摇头,道:“这个,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倒是也能推测个大概,无非是两个原因……”
“说说看。”太子道。
邱三点头道:“其一,七皇子负伤,但并不严重,宗正府尽管知晓是谁做的,却也不能单单只找那人的麻烦,因为,谁也撩不到其他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再多七皇子下手,然后家伙与那人……”
太子微微点头。
邱三又道:“其二,便是七皇子有惊无险,而宗正府有未能完全查出来,为防万一,便将他们怀疑的对象都敲打了一遍,以此来震慑,告诉其他人,他们很重视这件事,做好不要以身犯险……”
“邱先生所言有理。”太子的心情似乎略微好了一些,不过,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么邱先生认为,有了宗正府支持,老七是否是个威胁?”
邱三低眉沉思片刻,微微摇头,道:“我倒是不认为七皇子是个威胁。”
“何以见得?”太子追问。
邱三道:“七皇子志不在此……”
“难道便不可能是迂回之策?”太子道。
邱三哑然,他觉得太子着实太过敏感了一些,不过,为了幕僚,太子可以敏感,他却得保持清醒,而且,也有义务让太子保持清醒。
不过,这话却需说的有技巧,既要让太子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不能引起太子的反感,他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又道:“迂回之策,果然并非一点可能也没有,但迂回却不应该是如此行事,若是七皇子一直藏拙,倒是需要警惕,但现在他太招摇了,而且行事太过鲁莽……
兼之嗜杀成性,这样的人,我想朝中诸公都不希望他来继承大宝,他这样迂回,便等于断绝了荣登大宝的路。
当年的烈王,才智修为未必便差,加上他又是长子,立储之时,未必便没有与殿下一争长短的势力。
还不是因为年轻时太过嗜杀,最终错失机会,如今殿下对烈王不做防范,不也是因为如此吗?
七皇子现在明显是走了烈王的老路,以后若说七皇子统兵一方,这有可能,即便是老宗正想培养他做宗正府的接班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争夺地位,他已经基本失去了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