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悦宁对秦婴的记忆,总得来说,其实还是处在儿时。
那时的她,一直都围着秦婴身边转。
对于这个表哥,她不像别人看了那般紧张,只记得当时有人告诉她,她与表哥是有婚约的。
长大之后,她要嫁给自己的表哥。
对此,田悦宁并没有反感。
嫁人这种事,儿时的她还不太懂,只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如同父母那般。
她觉得和表哥生活在一起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表哥那个人太冷漠了,很少笑,总是在忙。
自己跟在他身边有的时候很无聊,所以,尽管父亲经常催促她要和表哥多走动,她却很少去。
那时,父亲的地位还不稳固,相比起其他的世家大族来,田府只能算是新晋的贵族。
普通百姓对他们自然是艳羡,但那些老牌勋贵始终认为他们是借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土鳖。
自然,田悦宁也会被人轻视。
但那时的田英,正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这个所谓的上层圈子,因此,免不得便会有这方面的宴会。
偶尔田悦宁也会参与进来。
不过,她总是被欺负捉弄的那个,为此没少哭泣。
与父亲说的时候,父亲总是一笑置之,说只是孩童玩闹,不必理会。
这让她十分的委屈。
以至于后来都不敢再参与到那种场合中。
但偶尔所谓的家宴,父亲还是要让自己出来的,因此,难免又遇到哪些勋贵之后。
只到有一次,在自己家举办家宴,田悦宁又被欺负,终于忍不住当场跑去找父亲告状,却被父亲呵斥。
田悦宁觉得委屈极了……
而恰好这个时候,表哥来了,田悦宁想起母亲受了委屈,便会找父亲诉苦,她觉得自己以后是要嫁给表哥的,应该可以和他道出自己的委屈。
当田悦宁哭泣着述说之后,还学着母亲喊了一声夫君之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当时的秦婴,并未说话,只是搂着她的腰,扫了众人一眼,那些欺负她的人一个个都吓得脸色发白,不住的致歉。
而秦婴对他们也未曾理会,只是说了句,“既然舅父有客,那我改日再来……”说罢之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对着她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但秦婴离开之后,一切都变了,父亲的客人,先前还一个个眼高于顶,顷刻间便热络非常,那些欺负她的人,也纷纷上前赔罪……
从那日起,田悦宁的感觉就变了,她觉得好似嫁给表哥也没什么不好,在她的身边,就会莫名的安心。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别人便不敢再欺负自己。
因而,她开始喜欢上了做表哥妻子的感觉,而且,开始经常以此自居……
直到秦婴入魏为质之后,一切又起了变化。
以前那些听闻她与秦婴有婚约的人,后来竟然以此来取笑她,这让田悦宁内心之中,逐渐开始排斥这个说法。
待到她懂得嫁人是什么之后,甚至开始觉得这是一种羞辱。
尽管田府后来并未因明妃之死,便如别人预料那样没落,其他人也因田府逐渐站稳脚跟而不再以此取笑,但田悦宁却觉得总是从那个阴影中走不出来。
尤其是,当她听到越来越多关于秦婴不好的传言之后,更是如此。
可是,那日在湖心山,她再次见到儿时那个能让她依靠的男人之时,却发现,他与传言中,完全不同。
他依旧和儿时一样,走到那里,依旧能够被他人所仰视……
田悦宁的心情瞬间复杂了起来。
儿时的一幕幕和眼前的男人交织在了一起,他人的传言与羞辱,又让她心里无比的难受。
在家里仔细思量这段时间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试着让自己去重新了解他,而不是只听他人的传言。
这些日子,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秦婴之事,因此,今日听到秦婴传入晋侯府,也不知怎地,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
此时,看着秦婴,一瞬间,她仿佛便回到了儿时。
那个总是嫌她烦,却又在她哭泣之时,无可奈何的表哥,好似又回来了。
她凝视着秦婴,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只觉得搂在自己腰间的这只手,便如当初那般,很温暖,能让她安心……
那莫名的恐惧和不适,也似乎跟着消失了。
略微发抖的手,此刻也变得沉稳起来。
她仰着头,看着秦婴。
而秦婴此刻却无心理会田悦宁的想法,他斜睨着瞥了田悦宁一眼,眉头微微一蹙,沉声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这句话,让田悦宁顿时呆滞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秦婴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时,一个高大的石人从晋侯府后方跃起,倏然而下,朝着秦婴所在的方向一脚踏来。
秦婴抱起田悦宁,闪身避过,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快些回家去……”
说罢,身旁赤红色的飞剑和透明飞剑骤然涌出的同时,一座淡蓝色的剑阵在田悦宁的脚下浮现,托着她的身体,直接将她送了出了晋侯府。
田悦宁远远看着秦婴,只听着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晋侯府中间尘烟荡起,弥漫在空,遮挡了她的视线……
田悦宁心中不由得的一阵担心,再看脚下的剑阵,却稳稳地将她放在了地上,不由得松了一口。
秦婴还有余力顾及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田悦宁如此想着,不禁摇头。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些年已经将秦婴甩开。
却没想到,在湖心山再次相见,却发现秦婴的修为竟然在她之上,而这一次,她更是无奈苦笑,才知道,她与秦婴的差距,依旧如同当年一样,秦婴的战斗,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田悦宁没有如秦婴所言那样回家,也没了再踏入晋侯府的打算,她只是静立在晋侯府那残破的府门前,静静地等待着里面战斗的结果。
在道路的尽头,一辆马车匆匆而来,田悦宁扭过了头,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