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落下时,夜色已深。
奔行中的马贼们,也停了下来,一个个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为首的两人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山石旁坐下。
点起了篝火,烘烤衣服。
持刀壮汉看着自己的断臂,牙关紧咬,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恨的,当身穿长衫的男子帮他上过药,包扎好伤口,他这才抬头道:“你那边拖的太久了。”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郑子期没完事,咱们没法走。”长衫男子看着同伴的断臂,轻叹一声, “你也太过不小心,那小丫头即便境界略高,但毕竟对阵经验不足,纵使战不胜,也不至于这般吧?”
“你说的轻巧,境界压制哪里是那么容易弥补的,若是时间短还好,时间拖了这么久,我哪里耗得过她?在她气息绵长,正是发力的时候,我已经灵气不足了。”壮汉不满地说道,“就应该让你去对付那个丫头。”
“说来说去,还是郑子期惹的事。”长衫男子道。
壮汉面露狠厉之色:“如果不是那位大人让我们听他的,我真想拧下他的脑袋。”
“嘿嘿……”长衫男子笑道,“早就看这小子不顺眼了,我揍得他不轻,也算是帮你出了气……”
“他没看出你是在公报私仇?”壮汉问道。
长衫男人面露轻蔑之色,一甩衣袖,笑出声来:“看出来又怎样?他难道还敢寻仇不成?”
壮汉疑惑道:“也不知他这次要杀的是什么人,居然让我们全力配合,甚至不惜牺牲那么多护卫。”
“这个……”长衫男子揉了揉下巴,吧唧了一下嘴,“咱们也不是不能查到,而是没必要,这种事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壮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闲聊着,并未发现,一只斑云豹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着他们。
秦婴说过,斑云豹是很记仇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它不单记仇,而且还有些小心眼。
当时双方交战,它就趴在半山腰处观望着,一直没有得到秦婴的信号,它不敢贸然冲下去帮忙。
但它却能感觉到这些马贼想对秦婴不利,因而,在双方罢战之后,它就跟上了这些人。
见他们停下,便悄悄地靠了过来。
有了姜婶那次的教训,它在对敌的时候变得谨慎了许多,直到这两人处在自己的攻击范围,这才突然一声怒吼,身体骤然巨化,一口朝着长衫男子咬去。
长衫男子正与壮汉说着话,听到声响,一回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被一张血盆大口咬去了半个身子。
齐腰断去的下半身向前迈出两步,这才轰然倒地。
壮汉怪叫一声,急忙用足灵气,想要逃跑,斑云豹挥起前爪,将近一尺长的指甲冒着寒光,从壮汉的头顶划到脚底。
奔跑中的壮汉,还没跑出几步,身体便成了条状,四下散开,鲜血、内脏、脑浆子洒落一地。
马贼们哪里见过这种异兽,吓得惊慌逃窜,斑云豹微微发愣,或许是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面对的对手,居然如此弱。
它舔了舔指甲上的血迹,瞅了一眼两人的尸体,十分人性化地撇了撇,一跃而起,冲入了马贼群中。
刹那间,哀嚎哭喊,震人耳膜,残肢断臂,到处飞溅。
待到斑云豹将身体缩回原来大小时,周围已没了一个活人,鲜血将泥土都浸成了红色。
它将爪子在干净的草地上蹭了蹭,这才发足狂奔,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了雨后的荒草中……
夜深路滑,再加上伤员不少,车队自然是走不了。
简单地清理过战场之后,郑子期挑了一处平坦的地方,便下令安营,今夜就地修整。
如香如意两姐妹的尸体,被护卫们用凉席卷了起来,准备带走,留作证据。
郑子期窝在帐篷中由随从帮他清理着伤处。
不时便会因为疼痛,而破口大骂。
他的心情糟透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秦婴活得好好的,而他却差点被那个长衫男子打死。
这一场下来,他有种自己找人收拾自己的感觉,心里憋屈的厉害,直到现在,他都没弄清楚那两姐妹是怎么死的,虽然这事查起来也不难。
两姐妹的伤口很明显,当时车轿中又只有秦婴和小三子。
小三子那个德行,是不可能杀人的。
答案显而易见。
只是,郑子期就是不愿意相信,秦婴一个废人如何能杀得了那两人,虽然两人并未修行过武道,但也不是普通女子,杀人的技巧,她们是十分熟练的。
这样的人,会死在一个走路都需要人背的残废手中?他使劲地摇了摇头,还是认为不可能。
“去问过那个小三子了吗?当时到底什么情况?”郑子期皱眉问道。
随从面露忐忑之色,轻声说道:“待小的去问的时候,那小三子已经被七皇子叫到了身边,小的不好去要人。”
“废物!”郑子期骂了一句,牵动了脸上的伤处,疼得猛地吸了一口气,一脚将随从踹出了帐篷外。
随从滚出帐篷,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不远处的卓重瞅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卓重此时正被绑在一根立木上,他心如死灰,双眼无神,前一刻还幻想着到了郡城,能在郑子期的帮助下亲近秦琴,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
这种突来的变化,让他难以接受,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着实冤死了……
卓静迈着小碎步,神色复杂地来到卓重面前,手中拿了些干粮,轻声说道:“哥,你吃点东西吧。”
卓重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卓静摇头轻叹,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了,卓重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不是没有试过再找郑子期,但郑子期根本就不见她,无奈下,卓静望向了秦婴的帐篷,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对于秦婴,卓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当时父母在卧房中的叙话,有意将她许给秦婴,这让她误以为秦婴看上了她。
因而,除非迫不得已,她是不想来求秦婴的,万一秦婴提出一些特殊的要求,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她对秦婴的看法依然如旧,内心里有些看不上,更不想低三下四的与秦婴说话。
可眼见自己的兄长这副模样,她又心有不忍。
在秦婴的帐篷前徘徊良久,卓静都没有勇气走进去,就在她觉得还是拉不下脸,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琴却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卓姑娘?什么事?”秦琴疑惑地问道。
“我……”卓静面露尴尬之色,捏了捏衣襟,咬牙抬头道,“我想求见殿下……”
秦琴大概地能猜到卓静想做什么,但见她这个样子,不禁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进来吧。”
说着,引卓静走了进去。
秦婴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如意姐妹给他准备的香炉,也被他带到了帐篷里,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卓静嗅着的香味,神色复杂地望向了秦婴,憋了半晌,才说出一句:“求殿下放过我兄长。”
秦婴睁开眼睛,转过头来:“我又没有对他出手,何谈放过?”
卓静道:“现在他们都说我哥是行刺殿下的主谋,但我可以保证,我哥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就算我哥和殿下有过不敬,但他不至于如此……”
“保证?”秦婴感觉眼前这个女子,完全是一副小女孩的思维,说出的话来,幼稚的有些可笑,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卓静几眼,笑道:“你拿什么保证?”
卓静接触到秦婴的目光,心中一紧,她只感觉秦婴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种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难道,始终逃不脱他的魔爪吗?
卓静内心生出一丝悲凉,罢了,为了兄长的性命,就算委身于他,也是迫不得已……
她面露挣扎之色,终于,鼓起勇气看着秦婴,认真地说道:“是不是,只要得到我,殿下就肯放过我哥?若是如此,那么,从此刻起,卓静便是殿下的人了……”
秦婴猛地一愣,诧异地看了秦琴一眼,见秦琴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她回过头,盯着卓静看了半晌,见卓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玩乐之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口说道:“做我的女人?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