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站在门前,一张脸憋红着,拘谨的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头低下几乎要杵到胸腔,不敢与众人的视线接触。
秦婴给巧琐儿使了一个眼色。
巧琐儿走过去,将绣娘手中的食盒接到手中,轻声说道:“之前忘记说了,少爷这几日一直需要泡药浴,好恢复伤势,我没想到他还没出来,这里交给我吧,绣娘姐姐,你先回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好、好……”绣娘红着脸,扭头快步跑了。
看着绣娘离开,巧琐儿疑惑地扭过头,望向了秦婴。
因为以她的了解,秦婴不是一个轻浮之人,而且,以他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门外有人过来。
再说,自己和绣娘在过来的时候,还是说过话的,秦婴应该知晓绣娘跟了过来才对,怎会挑这个时间出浴,着实有些奇怪。
就在她的目光刚接触到秦婴,便见秦婴的整张脸的瞬间冷了一下,扶在浴桶上的手,猛地一用力,浴桶边缘两寸多厚,上好的木料便直接被捏碎了。
巧琐儿心下一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方才秦婴是故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好似是怕绣娘发现什么,这会儿见绣娘离开,这才发作了出来。
只见秦婴猛地将头转向王三郎,冷声问道:“查出来了么?是谁干的?”
王三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二皇子的嫌疑最大,但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应该不单是一方人所为。”
“你是意思是太子也有参与?”秦婴问道。
王三郎摇头,道:“还不清楚,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不过,那些人做的很巧妙,我们宗正府的人,一个都没有死,只是被人困,现在已经全部回来。
事涉皇子,虽然是我们宗正府分内之事,但要查一个实权皇子和太子,这种事,却也很麻烦,若是没有宗正大人的许可,我想他们也不敢太过深入的去查。”
秦婴瞥了王三郎一眼,冷哼一声,道:“你们宗正府不是监察天下,专断皇族之事吗?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你们宗正府不敢查皇子?”
王三郎苦笑,道:“不是不敢查,若是一般皇子,我们肯定会尽力去查的,但太子和二皇子,又岂是那么轻易便可以动的。
若是太子都要被我们监视着,那皇权岂不是要落入宗正府的手中?
这种事,陛下不允许,宗正大人也不允许,即便陛下对宗正大人很敬重,但宗正大人也要控制好分寸的,不然,宗正府不单起不到辅佐皇室的作用,甚至会与皇权直接起冲突。
如此秦国会大乱的……”
王三郎说罢,见秦婴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甚至略带讥讽的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沉声道:“殿下无需这样看着我。
比起你来,我对村子的感情更深,那是我的家。
我从小在那里长大,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来,都能记住他们的相貌,我心里比能更难受……
我更希望找出真凶,到时哪怕不惜一死,我也要为他们报仇,可是……
可是……”
王三郎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道:“前提是得找到真凶才行,现在宗正大人不在,我职位低微,根本做不了什么……”
他说着,眼眶发红,回视着秦婴,脸上带着怒容,似乎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猛地别过头去,不再与秦婴做视线接触,颓然一声长叹,那几乎涌出眼眶的眼泪,最终没有流出来。
秦婴没有理会他,对着巧琐儿招了招手。
巧琐儿帮着秦婴将衣服穿戴整理好,见两人的情绪都不高,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一下,轻声问道:“少爷,要用饭吗?”
秦婴点了点头。
巧琐儿将饭菜准备好,看着那满桌子各种饼,秦婴微微一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几张看起来卖相不那么好的烙饼上。
他微微摇头,对王三郎,道:“吃饭吧。”
王三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秦婴对面,也不去那筷子,伸手胡乱抓起什么都往嘴里塞,十分用力地咬着。
巧琐儿见他这般模样,轻声说道:“饼又没惹着你,慢些吃……”
王三郎看了巧琐儿一眼,突然好似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肩膀耷拉下来,将脑袋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凝视着上方,半晌无言。
秦婴抓起桌上的一块烙饼,扯下一点丢入口中,咀嚼了一下,看向王三郎,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绣娘知道。”
王三郎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绣娘你带走吧,为奴为婢,做通房丫头,还是做妾,你看着办……”
秦婴的眉头微微一蹙。
王三郎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可能照顾好她的,若是他如了宗正府,以她现在的年纪,已经错过了做好的修行时间,只能做最底层的密探,而她能凭借的只是美色娱人……
你也不想让她沦落风尘吧?
更何况,绣娘对你的心思,你应该一直都知道。”
巧琐儿听着两人的谈话,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有些糊涂,因而便不开口,静静地听着。
秦婴盯着王三郎。
王三郎并不躲避他的目光,在王三郎看来,绣娘如果能跟了秦婴,即便只是一个贴身丫头,身份也立刻不同了。
在他的认知中,除了那些修为强大,能够独立自主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大多女人还是男人的附属品。
绣娘自然不会例外,甚至即便是附属品,她也是处在底层那种。
别说是跟了秦婴,便是给城中一富商或者官吏做妾,也算不得辱没了她。
如果不遇到秦婴,她最好的结果,也只不过是随意找一个人嫁了,然后跟着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秦婴的看法与王三郎有所不同。
对于他在意的人,他是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的,都会给予一定的尊重,很重视他们自身的想法。
而不是从一个所谓的客观事实便决定了对方的人生。
不过,他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也着实无法反驳王三郎,至于王三郎说绣娘若如了宗正府,便可能成为一个以美色娱人的底层密探。
这一点,他倒是并不怀疑。
虽说宗正府用人向来讲究忠诚,很少强迫人去做什么。
但秦婴也知晓,这么多年来,宗正府一直屹立不倒,甚至在秦国国力衰落的情况下,秦国的宗正府在情报收集能力上,依旧能保持在诸国之巅,肯定有其过人的手段。
要将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调教得忠心听话,估摸着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