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救灾,第一步就是要安顿好受灾百姓,可偏偏洪水突然,而且还将小半个黔州给淹没了,当初天上的雨连下了三日未停,洪水一日比一日凶猛,到最后根本不是救灾,而是等着命大的百姓来找他们。
西门荣惭愧,还十分的内疚,他是当地刺史,在百姓最需要他的时候却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日常的餐食也拿出来,跟着百姓一块吃简单的菜食,而最令他头大的是,黔州以及黔州附近有不少的商人见财起意,拔高了粮价,他虽然有心施压,可那些奸诈的商人总是有办法卖高价粮。
杨晨放下册子,拍在桌子上眉头紧皱。
“看样子得先调集人手过来帮忙才行,西门大人,你今日便上报长安吧。”
西门荣正有此打算,点头严肃的道:“公爷放心,下官一定会将黔州灾情详述。”
李承乾却道:“这恐怕也来不及,等赈灾的队伍来了,百姓恐怕也撑不住,师父,我们得先安顿好。”
“那是自然。”杨晨叉着腰,道,“城外山脚有一片空地,我们先在那里搭建营地。”
李承乾自告奋勇的领了这个差事,王浩一脸犹豫,最后还是点头了。
几个御林军,像保安一样将李承乾团团围住,他往哪里走,这几个人就往哪里走,无形之中,百姓们便会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奇怪的看着前面几个人。
杨晨无语至极。
这架势分明是在告诉别人,中间走路的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你们要杀他的,要赶早。
西门荣笑呵呵的道:“公爷,下官手下还有几十个人,马上就过去帮忙。”
杨晨微微颔首:“水还没退下去吗?”
西门荣笑意一滞:“还没有,不过已经退了大半了,想来再有一日,应该能退完。”
杨晨嗯了一声,随后朝着李承乾的方向跟了上去,身后的一直一言不发的杨玟忙拔腿跟上。
西门荣的人弄来了许多木材和布料,十几个小吏过来搭建帐篷,敲敲打打,弄出个雏形后又开始往里面铺设干草,虽然条件看起来还是很艰苦,但是总比直接躺地上来的好。
泥土还是湿润的,铺一层干草还是会湿上来。李承乾便准备带人上山去找树枝,先把树枝垫在下面,然后再铺干草。
杨玟自发的跟着上山,王浩等人更不用说,因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上了山。
杨晨拔了根干草叼在嘴里,回头望去,时不时的就有一身狼狈的难民往城里走,路过这片营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一眼。
营地扎的很快,一个下午就扎出来七八个,小吏们累的晕头转向,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就起不来了,有些人躺下闭了眼,没一会竟然差点睡过去。
杨晨觉得,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这个干草帐篷,还是能睡人的。
但是却不能横七竖八的睡!
西门荣说过,百姓们到了庙中便没了规矩,以至于僧人现在都不肯开放寺庙接济百姓,所以就算是受了灾,还是要有规矩才行。
李承乾深以为然:“师父,不如让人用绳子按照床板的距离隔开,这样一人一地,也就不能随意占地方了。”
“这个主意不错。”
杨晨刚说完,杨玟便自告奋勇的去找绳子,不一会便带着几个小吏将绳子裁减,随后用棍子撑直,放在了干草上,为了防止它滚动,小吏们还将树枝砍成手指长短的四个,随后一头削尖砸入地下,露出来的四个头,正好将棍子和绳子夹紧。
等所有帐篷都收拾完毕,天色也黑了。
西门荣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随后便迁了一批百姓过来,又每人分了一个馒头当做晚饭。
但是这完全不够。
住的营地可以逐渐扎出来,但是粮食却不能一次性变出来,而且等退水之后还要加固堤坝,重建房屋,而这一切都需要保障百姓有饭吃才行。
西门荣一个脑袋两个大。
“粮价疯涨,下官剩下的粮食也只能撑两天了,也不知道长安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
李承乾倒是不太担心粮食的问题,只要长安命令下递,最近的州县就会将粮食放出赈灾,速度很快,一天就能抵达黔州。
“水灾过后还需防止疫病,西门大人,不如你先带我们去看看灾区吧。”
西门荣道:“其实也不远,坐上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
南庄村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水坝冲毁后附近的河流也冲了过来,其他的地方已经退水退的差不多了,可南庄村却还淹没在水中。
泛黄的水面上翻滚着旋涡,硕大的树干伴随着牲畜的尸体时不时的飘过来,水面上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几个衙役们撑着薄弱的小舟费力的捞着尸体。
杨晨捂着口鼻,感觉快要窒息了:“这到底冲垮了多少茅房?”
这味道,完全比得上化粪池爆炸。
西门荣拿了一块手帕过来,殷勤的道:“公爷,拿这个帕子捂住鼻子,再呼吸起来就香喷喷的,下官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熏的不行,现在倒是习惯了。”
杨晨忙用帕子捂住鼻子,顷刻间一股清香钻入鼻子,顿时就好闻多了。
脚下是淤泥,软乎乎的,一脚踩下去能把脚踝也陷下去,李承乾叹了一声。
目之所及一切都化为乌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的心又活过来了。
天下之人要是比惨,比他惨的多了去了,营地里的百姓们无家可归,家破人亡,可他们不也还好好活着吗?
自己衣食无忧,还有遮风挡雨之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李承乾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干劲,这个时候,他还是可以为别人做些什么的。
等到第二日,南庄村的水已经退去大半,不少百姓得到消息后纷纷前往自己的家,但是到了之后却只能看到一片残垣。
房屋倒塌后早已被冲走,屋子里的东西一件都没剩下,街道变得空荡荡,只留下几块石板,却也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
地面上扑散着各种东西,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偶尔一个瓷碗,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看到这番场景,百姓们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悲痛欲绝。
一场洪灾,他们的家荡然无存,生活了几辈子的地方也变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