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多发季节，落雷将树木点燃那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杨晨刚开始并没有多想。
但一分钟过后，就有人赶来汇报，说是方才那道紫雷打死了第一尉的一个兄弟。
杨晨一听意识到事情大了，立刻想要起身去外面查看，结果还没出门就被亲卫劝了回来。
外面还是雷声阵阵，谁也不敢保证不会有第二道雷火落下，要是一不留神劈死了长亭侯，那他们这些人的小命也就没了！
营房外大雨滂沱，还时不时伴随着轰轰雷声，杨晨一听到外头还有脚步声在响动，立刻走到营房门前，高声喝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回到营房，没有我的命令，胆敢擅自出营房的，以违抗军令论处！”
杨晨的话刚说完，几个准备去把尸首抬回来的士兵立刻止住了脚步，几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按照杨晨的命令回营帐。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杨晨伸手一挥，示意他们赶紧进帐。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雷电在半空中炸开，整个天空瞬间明灭不定。
见状，杨晨登时怒了，刚想骂他们几句，就见其中一人开口道：“都尉大人，方老五的尸首还躺着在那儿淋雨呢！兄弟们想把他带回来！”
“是啊都尉，方老五人都死了，再让他在雨里泡着，兄弟们于心不忍啊！”
闻言，杨晨喉咙一卡，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都尉大人，我们把方老五抬走就回去！”
一旁的程处亮看他们几个实在想去，便道：“晨子，他们都是一起的兄弟，你就让他们去吧，左右也一会功夫不会出事的。”
程处亮的话刚说完，天空中又一道惊雷劈下，雷声之大远胜方才，甚至连落下来的雨都大了一倍。
这种情况若是还让他们到处乱跑，指不定还要被劈死几个！
杨晨的犹豫在一瞬间就没了，当下脸色一正，无视一旁试图说情的程处亮，迈腿便从营帐里冲了出去。
大雨滂沱，打在他脸上的时候还真特么疼。
“晨子！你干什么去！”
程处亮一把将角落里的油伞打开，跟着杨晨冲了出去。
杨晨三两步走到士兵跟前，怒道：“你们回去！方老五的尸首本侯去帮你们搬！你们是我的兵，生死只能在沙场之上，被雷劈死丢的我是杨晨的脸！都给我老实点滚回去！”
见杨晨气急，跟上来的程处亮立刻粗着嗓子道：“都特么耳朵聋了吗！回去！”
“大人，这……”
话还没说完，天空中一道伴随着闪电的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轰隆一声之后，那几乎将天都劈开的闪电竟直直的劈在一旁的参天大树上，刹那间火花四溅，足有一人粗的树干竟硬生生的被劈成了好几块，直接就朝着他们砸了下去。
“不好！倒下来了！”
程处亮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看粗壮的树干朝他们砸过来，二话不说拉起杨晨玩命的朝营帐里跑。
“快跑啊！树砸下来了！”
“不好！石块松了！”
见情况不妙，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四散而去，喧闹的叫喊声在大雨里此起彼伏的叫嚣着。
杨晨浑身湿透的进了营帐，见外面的人乱一团，顿时急的不行。
这里山势本就高，再加上边上有不少树木，在这种天气里大喊大叫还乱跑，简直是活腻了！
“你们都给我过来！过来！听到没有！”
一听到杨晨的叫喊声，士兵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序，一个个闷着头就往他营帐里跑，生怕落后一步就被砸死。
等所有人都进了营房，杨晨这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雨水顺着发丝从额头上滑了下来，杨晨抬手一擦，这才发现自己衣裳也全湿了。
扑通！
杨晨一抬头，就看见那几个士兵齐齐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
“属下等有违军令，请都尉责罚！”
闻言，杨晨静默不语，轻轻的呼吸声压在几个士兵头上，悔的他们肠子都青了。
直到过了一炷香，程处亮都快看不下去了，杨晨这才幽幽的开口道：“真知道错了？”
“是！属下都知道错了！”
“那你们错在哪里了？”
杨晨刚问完，几个士兵立刻回道：“属下等不该无视军令！”
“不单单是这条！”杨晨豁然起身，双手背后踱步走到他们面前，正色道，“还一条你们更要给我死死记住，那就是本侯说的话，无论你们信还是不信，都要听！”
几句话重重的落下，就好像雨水砸进了泥地里，瞬间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是！属下等唯命是从！”
……
原本哄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天空中时不时轰出的雷鸣声。
杨晨站在营房门口看着逐渐变小的雨，心情阴郁不定。
见他情绪低沉，程处亮戳了戳张慎微的胳膊，示意他上去说几句话。
张慎微想了想，觉得自己是师父最为器重的徒弟，眼下这个时候他不出来独当一面那还能有谁？
“师父，领兵在外难免发生意外，死几个弟兄都是寻常的。再说了，这次还是老天降下神雷收走了那位兄弟的性命，您又何必如此呢？”
一听这话，杨晨脸色更难看了。
“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出去淋雨。”
“师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这次的事怪不得您啊！”
“你小子给我闭嘴。”
“……”
又过了一会，哗啦啦的雨声逐渐小了下来，直到阴云渐渐散去，天地才重归平静。
雨停的那一刻，杨晨就率先走出营房，然后吩咐人手去找方老五的尸首。
没过多久就有人挥手高呼道：“都尉，都尉，方老五找到了。”
听见声音，杨晨带着程处亮几个立刻赶了过去。
只见在一处湿漉漉的山沟里，方老五那具早已发生碳化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儿，尸体的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根开凿山石所用的铁钎。
杨晨沉着脸吩咐道：“处亮，方老五的后事一定要处理妥当。死因就以战死论功，发给他家人的抚恤金增加三倍。”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生出一个念头，方老五死的得也不算亏了。
程处亮说了声是，然后就招呼人把方老五的遗体妥善安葬在云顶山山下，接着又找来张闻道替方老五念了好几遍往生咒，烧了许多的纸钱，一直折腾到下午申时，这才算是料理完了方老五的后事。
申时过后，杨晨敏锐的发现，矿上的火器营士兵们虽依旧照常上工，但干活的效率与之前相比却是大打折扣，而且更让他注意的是，几乎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使用火药爆破。
云顶山的矿床本就是片岩矿床，要是光靠人工开凿，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打出一个开放性的矿洞。
杨晨觉得事有蹊跷，赶紧叫来程处亮，问道：“矿上这是怎么了，我看兄弟们干活的兴致好像都不高啊，难道你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程处亮立刻喊冤：“我才没有呢！我现在练兵都是照着你写的那本书练得，对手下这些弟兄，更是差点把他们当亲祖宗供着了，我能干什么事啊！”
“那这是什么情况？”杨晨摸了摸下巴，一个领军之人要是连军心都把不稳，那他还带什么兵！
“这事我们得好好查查，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成！这事就交给我了，我马上让人去查！”
程处亮出了杨晨营帐后就吩咐了自己亲信出去打听消息，没过多久，程处亮就又马不停蹄的去找杨晨。
“晨子，你刚才问的事已经打听到了！据说兄弟们之所以不敢用火药爆破，是怕重蹈方老五的覆辙。”
什么？
杨晨一皱眉，道：“这什么意思？跟方老五的死有什么关系吗？他死是因为天上打雷的时候手里拿着金属，怎么就跟火药爆破扯上关系了？！”
程处亮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脸无语的道：“我们俩知道他方老五的死因顶个球用，他们又不知道！现在方老五一死，整个火器营人心惶惶，我估计你现在就算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听不进去，依我看要不索性先歇几天，等风头过了再重新开工也不迟。”
此话一出，杨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长安那边的火器营正急等着优质铁矿进行课题研究，况且他还答应了李世民要用云顶山的铁矿填平之前从玄甲骑调来的缺额，要是采矿进度延迟，影响就太大了，所以绝对不能停！
“这……”程处亮很是为难，苦着脸说道，“晨子，你是不知道，现在营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座云顶山毗邻汾水，看山形应该就是汾水龙王的老巢，咱们在他老人家的头顶上动土，惹得龙王爷不快，所以这才降下神罚天雷劈死了方老五，为得就是告诫咱们，让咱们赶紧滚蛋！”
古人迷信，杨晨知道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但领兵打仗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两句谣言就退缩了。
那他还不被那些穿越者前辈们活活笑死？
“既然这样，那你让你的人问问他们为什么汾水龙王不直接一道雷劈死我们俩，反而劈死个不相干的人！”
“巧了！我还真让他们问了！”
杨晨：……
“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说你我二人是陛下钦点的侯爷伯爵，自有真龙天子庇佑，而且下雨前放最后一炮的刚好是倒霉的方老五。所以龙王爷一生气，直接一道雷劈死了方老五，为得就是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好一个杀鸡儆猴！”
想象力还挺丰富啊！
杨晨冷哼一声，道：“传我军令，如果再有人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杖责五十，再犯者，格杀勿论。
告诉他们，就说汾水龙王既然敢伤我的人，那么下次下雷雨时的时候我杨晨就亲自作法找他谈谈，看看我杨晨到底能不能在他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