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见彭林拿到了南衙,后脚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就接到了消息。
田尔耕的反应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震惊,更谈不上恐惧,而是觉得——好笑。
没错,他就是觉得好笑。
高寒根底来历,他早就清清楚楚了,就算他在皇帝身边呆过一段时间,那也绝对不长,而事实证明,皇帝对这样一个白身出身的家伙,也谈不上多信任。
进宫不到七天,皇帝身边的侍卫,全部都换了一个遍,终究是勋贵们最得帝心,这些临时从外面找来的侍卫,还是上不得台面。
被皇帝安排在南衙,田尔耕开始哈有些警惕,不过看着在宫里,皇帝和九千岁他老人家和和气气,一如先帝的宠信,他觉得,高寒任这个锦衣卫的南衙镇抚,应该是皇帝对他们的酬功,而不是来夺权的。
他也不相信对方能从他手上夺什么权,南衙破败已久,又有东厂凌驾齐上,锦衣卫的事情,还真轮不到这南衙来插手。
当然,若是这高寒识得眼色,上任之初就过来拜会他,他也不想和对方交恶,甚至还打算给对方一些好处,反正南衙那地方,给点钱给点人,就够高寒滋润了,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那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的事情。
可惜,从皇帝身边出来的人,就是傲气,显然这高寒,并没有将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放在眼里,不来拜见他就算了,眼下居然还胆大包天,拿了他的东城千户,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锦衣卫里挂着千户的职衔的不少,随便一抓,几十上百个是有的,可真正有实权的,可就只有南七北六加上京师的四个,一共十七个千户。
这些千户,要么驻扎一省,要么拱卫京城,田尔耕经营这锦衣卫这几年,这些重要的位置上,可不存在还有外人,全部都被他换成了自己的亲信手下。
那彭林是没多大的本事,但是,人家听话啊,而且,东城千户所的孝敬,历来都比京师里其他三个千户所的孝敬要多,田尔耕还真有几分看重对方。
可高寒这么做,到底是打彭林的脸呢,还是打他田尔耕的脸。
还是,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就是剑指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拿我的名刺,去一趟南衙!”田尔耕想了想,决定看按捺一下自己的心情,吩咐自己的一个家人:“问问这彭林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情?”
半个时辰后,田尔耕的大红名刺,出现高寒的手中,高寒笑了。
若是那田尔耕足够强势,这个时候,应该直接就用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来压自己,将这彭林给带回去,毕竟南衙就算是有督察之权,但是,还是他这个指挥使的麾下,没有请示他这个上官,擅自行动,往大了说是越权,往小了说是不尊重上官,随便哪一个理由,都可以让他发飙。
但是,这让人带着他的私人名刺过来查问,这算什么事情,真不成他以为这锦衣卫就是他家的,什么规矩法度都不用说了么?
他拿过一张纸,略略忖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折了起来。
“交给来人带回去就可以了,若是田大人还有事情不明,请他亲自来南衙查问也是可以的!”
送信的家人,腿脚还真的快,再半个时辰,回信就到了田尔耕的手里,而且,这跑腿的,几乎是将高寒的原话,一字不错的重复了一遍。
“你确定他是称呼我田大人?”田尔耕眉头皱起,先前那种对对方的行为感觉有些好笑的心情,已经没有了:“不是指挥使大人,不是大人?”
手下很是肯定的点头,田尔耕的心有点沉,这是拿自己当外人的架势,哪里有下官称呼自己上官还带上姓氏的道理。
回书缓缓的打开,洁白想信笺上,八个朱红的大字,赫然出现在田尔耕的面前:皇权特许,肃纲正法!
皇权特许!皇权特许!田尔耕冷冷一笑,真是皇权特许么?这高寒真是奉着皇帝的命令,打算在我锦衣卫里搞东搞西么?
“九千岁他老人家今天是在宫里留宿,还是在宿在宫外?”他沉吟了半响,低声问道。
身边的从人回答道:“大人,九千岁他老人家今天宿在宫中,这个时候,宫中已经落钥了,大人要见九千岁他老人家,只怕要等到明天了!”
“知道了!”田尔耕摆摆手,挥退了手下,独自在书房里思索起来。
南镇抚司里,今夜灯火通明,几年来,居然有一位实权千户,被南镇抚司拿了回来,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事情最后会怎么样,但是,那新来的百户,居然带着以前招募进来的低贱无名白,将人拿了回来,这消息还是挺激动人心的,尽管,在这之前,南衙的老人,可没有人认为自己和这帮新来的家伙,是一个锅里吃饭的人。
消息在南衙这个小小的团体里,传播的速度非常的快,等到人拿回来不到两个时辰,南衙硕果仅存的那位副千户和那三位在高寒上任以来,还没有露过脸的百户,齐齐出现在了南衙。
北衙的实权千户,这位新任镇抚说拿了就拿了,那么,自己还是这位新任镇抚的手下,若是想整治他们,这位镇抚大人,只怕也一点都不会手软。
对于他们,高寒倒是没什么呵斥,更看不到见怪的意思,甚至还好言抚慰了几句,然后就打发他们,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去了,这样的态度,更让他们心里没底。
表面上没有见怪他们这几天的怠慢,但是,在心里,这位镇抚大人到底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副千户和三个百户悄悄合计了一下,得,先努力做事情吧,做的多好暂且不说,至少不能让镇抚大人对他们的坏印象再继续持续下去了。
南衙说清闲,是清闲,但是,若是要做事情,也是能找到事情做的,别说现在这么大的案子在这里,值守、讯问,看管,甚至饮食,灯火,这种琐事,以前是没人管,自然一盘散沙,现在几个主官回来了,南衙剩下的人,在他们的指挥下,也开始动了起来。
整个南衙,就好像一个停顿已久没有开动的机器,在这件大案子的推动下,终于又开始缓慢的开始运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