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不韦的安排下,赵姬和嬴政留在了赵国,让人想不到的是,与子楚分别一分就是7年。
此刻,嬴政已经两岁了,也懂得人间的冷暖了。
从高大的府第搬到低矮的茅草屋;从精美的菜肴到粗糙的饭菜、从前呼后拥的佣人到自食其力。这种落差给他幼小的心灵烙下深深的印痕。
秦昭王五十二年,赵成王五十年。这母子俩住在小山村一晃就是三个年头,嬴政也五岁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嬴政虽然只有五岁,可俨然是个小大人了。他有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但身体还是比较瘦弱。
这也难怪,自从子楚逃回秦国后,他们娘俩的生活每况愈下,这几年又是嬴政发育长身体的最重要阶段。可在赵国寄人篱下的日子是相当的孤苦凄惨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忍饥挨饿,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加强维生素的营养增强体质呢?
在赵国受的苦成了嬴政刻骨的痛,让他铭记一生,复仇的种子此刻便深埋在了他幼小的心中。后来,邯郸城破后,他下令全城搜捕曾经羞辱和欺负过他的人,并活埋了这些人,便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报复。
如果只有物质上的匮乏,精神上能够充实、快乐一些,人也会在苦中笑一笑,毕竟心情是高兴的。可我们的嬴政却享受不到这种快乐。上帝在关上门之后,顺手把窗户也关上了。
嬴政就好像在一间黑屋子里一样,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
虽然生活比较清苦,但聚在一起玩耍是小孩子的天性,何况嬴政只有五岁。开始他也有一群在一起打打闹闹玩游戏的小伙伴,可时间一长,许多人都知道他父亲是已经逃跑的秦人。孩子们便认为他就是坏人,是攻打他们国家、杀死了他们的父亲和兄长的秦国人。
每当嬴政想参加他们的游戏时,就会有人抗议:“我们才不和杂种一起玩呢!”甚至有些孩子编歌谣骂他,朝他唾口水。更可气的是小孩子还为嬴政取了个绰号——秦弃儿。
就这样,嬴政被排斥在孩子圈之外,没有朋友的感觉是很难受的,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过早的承受这一切,老天真是太残忍了。
面对其他小孩的欺负和辱骂,生性倔强的嬴政自然不愿意低头认输,常常和一群孩子在一起厮打。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五岁的孩子怎能是一群孩子的对手。于是,耳朵里就少不了“孽子”和“贱种”的歹毒咒骂,脸上自然也多了不少鼻青脸肿的挨打痕迹。
即使挨打,嬴政也愿意和小孩们玩,因为他们中间有一个叫阿房的小姑娘,只要有这个小姑娘在场,嬴政就感觉天格外的蓝,即使被群殴,他也绝不低头,绝不逃跑,嬴政用浑身的疼痛换来了可怜的尊严。后来,连阿房也不和他玩了,不过,她留下了一句话:我和你在一起,你被揍得更惨,我没有安全感。
看着阿房和其他小孩一起玩的背影,嬴政感到心很痛,说不出的痛。他发誓不能让别人小看,尤其是不能让阿房小看。
不过,有一点让嬴政心里感到很欣慰:阿房总是在他被群殴后,悄悄从家里拿些草药给他敷上。每次,嬴政都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此刻,阿房就是他的天使,是老天派来抚慰他的天使。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你很可怜,爹爹说要帮助可怜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玩?”
“为了让你少挨揍,我只能离你远远地。”
“哇……”嬴政放声哭了起来,不是因为在伤口上敷药带来的疼痛,而是因为世上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关心他而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两小无猜互生情愫,朦胧的初恋在两个小孩子的心中开始发芽。
从此,嬴政心里有了一份牵挂,对阿房的牵挂,虽然不能和她一起玩耍,但只要每天能远远地看见她娇小的身影,嬴政心里就满足了。
不过,对阿房日益增加的好感,让嬴政越来越憎恨横亘在他和阿房之间的赵国人:都是这些可恶的赵国人,如果没有这些人,自己就可以天天和阿房在一起了。
久而久之,嬴政心里常常对自己说:“你们这些人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部消灭掉。”于是,他干脆远离了人群,独处一隅,看惯了太阳的东升西落,熟悉了野狗的撒欢撕咬,听够了别人的恶毒咒骂,在嬴政单薄的身躯里满着委屈和耻辱的苦水。
也许,你要说,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回家和父母倾诉呀。一般人都会这样,可嬴政不是凡人,如果他去和他的母亲倾诉,就不是嬴政了。
再看看赵姬,过惯了花天酒地,被人伺候的生活。在这种无依无靠无以为生的情况下,耐不得些许寂寞的赵姬也难耐半点清贫的生活。她也只有重操旧业,倚门卖笑了。更何况,这也是一个风流女人能够谋生糊口的唯一手段。
于是,在外面,遭受众人的欺凌、打骂就成了嬴政每日必不可少的家常便饭了。在家里,他总是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盯着每一个前来寻欢作乐、与老妈赵姬打情骂俏的人们,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样自己才有机会报仇。
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确,任何一个成大事的人,都要经历一番磨难。
天才和伟人都是孤独和寂寞的,无论得意与否,都会被一般人排斥。
此刻,嬴政好像是鹤立鸡群遭鸡啄,龙游浅水遭虾戏。但是一旦白鹤展翅、声唳九天,鸡群只能望尘莫及;龙飞云霄,江海翻腾时,鱼虾也只能逃之夭夭、寻找栖身之处了。
这只落平阳的猛虎什么时候才能呼啸山林,成为百兽之王呢?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生活让嬴政更加思念只有模糊印象的父亲了,还有那梦中魂牵梦绕的秦国都城——咸阳。
后来,秦赵关系进一步缓和,赵王也不再追捕子楚留在赵国的家眷了。
赵姬为了给儿子创造一个好一点的成长环境,同时,也为了自己的生活能好过一些,她决定搬回到邯郸城里居住,毕竟,在邯郸城自己还有更多的老客户和老朋友。
但搬回邯郸城后,生活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观,天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但不缺的就是邯郸人的拳头和辱骂。唯独让嬴政感到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就是去城外看看阿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