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吁!”
拉车战马受到惊吓之后,车夫同样吓得脸色煞白,急忙后拽缰绳,尽最大可能让马车平稳的停住。
倘若车内的大人物受到丁点损伤他可吃罪不起,幸亏车技了得,马车继续前行了十多米后安然无恙的停在原地,车夫长长的舒了口气,不停的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除了车夫之外,百名骑兵同样惊恐,在专业的素养之下立刻警惕起来,同时拉动缰绳,阵型竟然没有丝毫凌乱。
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百名骑兵自觉分成两组,其中五十人将马车严严实实的护在中间,五十人将周胜等人包围。
“大胆刺客,速来受死!”一名身穿银盔手持长枪,长了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恨不得将刺客就地正法。
银色盔甲并非纯银打造,而是含碳量较低的铁组成,这种铁硬度高、韧性高,乃制作武器的绝佳材质,也是身份的象征。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周胜立刻跪在地上求饶,十多名壮汉也是同样的举动,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跟这些士兵敌对。
“是谁?谁丢的木棒?”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将军声色俱厉,枪头已经对准了那名丢失木棒的壮汉。
此人之所以厉色实则因为内心的恐慌,他只是掌管百人的区区校尉,如今却要保护马车上的大人物,中间不知逾越了多少级别,所以,战战兢兢不敢出现丝毫差池。
“不是我,不是我。”那名丢了木棒的壮汉一边磕头一边解释,最终将矛头指向赵原“是他,是他抢了我的木棒,故意行刺大人!”
五十人的包围圈内,唯独赵原挺直胸膛站在原地,这本身就很扎眼,再加上旁人的指控,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赵原也有些心慌,甚至后悔刚才的行为。
周胜不过是个地痞流氓,打他一顿就算了,而得罪了马车上的大人物,随时都可能掉脑袋。
“臭小子!你这是找死!”骑马的校尉蛮横的走向赵原,右手用力握住枪把,眼看就要动手。
赵原心里一惊,冷汗不停的从额头落下,面对纯粹的士兵不由的生出一种畏意。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句话的机会,对方若不满意必定被当街杀死。
想到这里,赵原的双腿不禁发抖,头皮发麻,甚至有了生理反应,在强大的求生欲望之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先是判断马车大人物的身份,然后猜测性格。
首先从这阵仗来看,对方身份高贵无疑,马车的窗帘上绣着仙鹤证明是文官,并且,自始至终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说明性格沉稳。
结合赵国人才凋零的特点来分析,赵原大胆的判断对方是个爱财之人,于是挺了挺胸膛声音嘹喨的说到:
“当今之世,周天子羸弱,天下七雄并起。然,虎狼之秦野心勃勃,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富兵强,民众一心,曾问鼎于周氏,颇有取而代之的意味。再看我赵国,长平新败,四十五万勇士埋身黄土,仍不思进取,恶霸地痞横行,欺凌百姓,长此已久……”
“聒噪,让我赏你个透明窟窿!”这名校尉只懂得上阵杀敌,大字不识一个,能耐着性子听赵原罗里吧嗦的说了一通已经算是最大的恩惠,如今终于要痛下杀手。
“慢着,让他继续说下去!”就在校尉要动手的时候,马车内突然传出一个一分苍老、三分浑厚、六分威严的声音。
长枪已经出手的校尉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慌乱的调转方向,最后险些摔在地上,滑稽的样子引人发笑,却没人敢笑。
赵原那番话戛然而止就是为了留有余地,倘若一通说完很可能激怒马车内的大人物,全当在试探对方的忍让程度。
“大人让你继续说下去!”见赵原迟迟不肯开口,脾气暴躁的校尉继续怒气冲冲的吼道,却不敢长枪相向。
赵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这番停顿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最后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道“长此已久,赵国亡矣!”
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赵原对战国历史的了解,按照史料记载,三十几年后,赵国的确被秦国所灭。
“大胆!放肆!”校尉被赵原的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接连的怒斥、恐吓,身为赵国士兵的他,怎愿听到这样的话,分明是瞧不起他们。
赵原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马车上,屏气凝神,等待命运的宣判,一旦激怒对方定会被扣上妖言惑众的罪名,进而身首异处。
如他所料,车帘微微颤动,一只干瘪苍老的手掌最先露出来,紧接着是一副六十多岁的面孔,黑白相间的胡须上方满是岁月的痕迹,挽起的青丝用玉簪扎起,雍容华贵的打扮下透漏着威严。
走出车厢后,此人蹲坐在车头,锐利的眼神立刻锁定赵原,声音却变得慈祥“小兄弟,继续说下去。”
此人可是先王的众臣,如今的赵孝成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此刻竟然称呼赵原为小兄弟,足以说明他求贤若渴的心情,同时也把校尉吓了一跳。
赵原心如明镜,他知道对方为何礼让自己,分明是被刚才那番说辞触动,要想活命,他必须有更好的见解。
“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赵国兵强马壮,北击林胡、娄烦,东灭中山,南御强魏,西抗虎狼之秦。收复河西大量失地,建立雁门、云中、代郡,乃成山东六国之首,更有破秦之威,一统中原之势。”
对于赵原的这番分析,对方连连点头,甚至露出微笑“继续说。”
赵原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惠文王继位后,任用赵奢、廉颇、蔺相如等重臣,更有将相和之佳话,仍然不减当年雄风,只可惜……”
“可惜什么?”对方饶有兴致的问道。
“可惜,如今官府欺压百姓,恶霸凌辱百姓,赵国上下不能一心,此非天灾,而是人祸!”
这话明显在抨击赵国皇权贵族,甚至连对方也在其内,赵原的心怦怦直跳,目光始终盯着对方紧绷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