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向宠准备假装无意间掉落酒杯的时候,孔安走到了他的跟前,俯下身子,喊了声:“大王。”
向宠本来就有些紧张,也有些犹豫,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孔安的接近,突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手不由得就是一颤,酒杯立时掉落,孔安瞧见,连忙伸手一抄,又给向宠重新放好在案上。
这一幕,把范亚夫看的是怒不可遏,气的是七窍生烟!
白滇也有些懵了,现在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陈奇远远地望了一眼孙秀,孙秀似笑非笑,摇头示意。
蜀王、赵王、齐王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屏气凝神,等着接下来的变故。
就连向宠都有些发怔,呆呆的看着孔安,道:“你有什么事情?”
对于刚才孔安接住自己酒杯,重新放好的举动,向宠说不上来生气,也说不上来高兴,本来连他自己也都还没有彻底想好。
只听孔安说道:“大王,刚才香奴过来了。”
香奴是玉珠的贴身婢女,向宠自然是知道,听见这话,不由得一愣,道:“她来做什么?夫人有事?”
孔安道:“末将见护卫拦着,不让她进来,就过去问了一句。香奴说是玉珠夫人去了孙秀孙先生府上,与孙先生的妻子章夫人在一起。所以特意派香奴来禀告大王,说是大王若回去之后,没有见到夫人,也不必着急。”
向宠大为吃惊,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玉珠确是他的心头肉。
这些年来,向宠见的女人也多,睡的女人也多,却从来没有像喜欢玉珠一样,再喜欢上别的女子。
在向宠心中,玉珠不但美若天人,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最能体察自己的心思。自己在外无论有多累,回到玉珠那里,总能得到慰藉,总能彻底轻松下来。
这是谁也不能比的。
纵然有再多的女子,再好看的女子,也决计取代不了玉珠的位置。
皮肉之欢易得,神魂交融难觅。
向宠握紧了拳头,又是愤怒,又是害怕,他看向白滇,挥了挥手,白滇一愣,不知道向宠此举是什么意思,是要自己退下,还是要自己动手?正迟疑间,向宠开口说道:“白将军退下吧,舞的很好,赐酒,赐肉!”
这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说的嘶嘶有声,极为难听。
白滇道声:“是!”连忙带着众人下去了。
虽然没有依计行事,可是白滇心中却恍若落下了块大石头,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一直隐隐觉得,自己虽然是执行计谋的人,可也是被设计的人。
杀了陈奇之后,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白滇一直忐忑。
当得知殷戈受伤,不能前来的时候,白滇更加惶恐。
这也是刚才向宠的酒杯虽然跌落,但白滇也没有动手的原因。
虽然说是孔安接住了,可白滇如果真的心无顾虑,又岂能以此为意?
好在是没有动手。
毕竟就连向宠也让自己退下了。
领受赐酒的时候,白滇兀自是一身冷汗,可同时出了一身冷汗的人还有陈奇、孙秀、范亚夫。
陈奇和孙秀是暗自庆幸:这次赌对了。
范亚夫则是出离了愤怒!
事到临头,刀已在手,杯已落下,居然还能反悔?!
范亚夫霍的就站起了身子,也不跟孙秀说客气话了,急冲冲的往向宠那里走去。
孔安还在低声跟向宠说话,范亚夫一把抓住孔安的后衣领,喝道:“滚开!”
孔安被范亚夫扯得趔趄了几步,脸色涨红成了酱紫色,有心想要发飙,却见范亚夫恼怒的五官都扭曲了,当下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便悻悻的走了,心中暗笑道:“范亚夫啊范亚夫,任凭你自负智谋无双,奸诈似鬼,老子也能叫你一场筹谋付之流水!”
范亚夫低声问向宠:“大王,为何罢手!?”
向宠无奈道:“玉珠在孙秀的府上。”
范亚夫一愣,道:“夫人怎么会在孙秀的府上?”
向宠道:“孤王怎么知道?不过孙秀的妻子章夫人早就跟玉珠有来往,这也正常。”
范亚夫道:“不正常!这必定是孙秀的奸计,用来威胁大王的,大王不可上当!”
向宠瞥了范亚夫一眼,随即朗声说道:“孙先生,听说孤王的玉珠夫人到了贵府?”
孙秀闻言,起身答道:“正要禀告盟主,玉珠夫人与内人交情颇深,今早,内人说要请玉珠夫人过府一叙,想必此时已经到了。盟主放心,秀知道盟主与玉珠夫人伉俪情深,所以特意叮嘱了内人,务必照顾好玉珠夫人的安危。荥阳城内重兵把守,何功佩亲自守城,玉珠夫人是不会有事的。等到会盟结束,陈王携秀回城之后,秀定然好生派人护送玉珠夫人归来。”
向宠听得手脚冰冷!
孙秀话里的言外之意,他岂能体察不出来?
玉珠就在荥阳城中,而且有重兵把守,想去抢那是不可能了,会盟结束,人家孙秀和陈奇平平安安回到城中,自然会把玉珠送回来。
向宠敢怒不敢言,道:“很好,很好,咱们两家,是该殷勤来往。”
范亚夫心中焦躁,低声又劝道:“大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可因为一女子而舍天下啊!若是能杀了陈奇、孙秀等人,纵然是舍了夫人的性命,又有什么可惜的?”
“住口!”向宠终于忍耐不住了,厉声喝道:“回去,坐在你的位置上!此处不是你指手画脚的地方!”
范亚夫登时呆在当场。
诸侯无不侧目。
偌大的会场,顷刻间,鸦雀无声。
姚弗陵见范亚夫和向宠发生了冲突,心中一阵狂喜,他虽然恼恨向宠软禁自己,让自己做一个傀儡,却更恼怒范亚夫,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主意都是范亚夫出的。最该死的人,就是范亚夫。
眼见场上寂寂无声,姚弗陵便开口问道:“楚王,因何如此愤怒啊?范卿,正值大喜的日子,你怎能惹楚王不快?”
“回义帝,并无不快。”范亚夫笑道:“刚才是老臣说宴饮可以结束了,但是楚王还想与义帝、诸侯多饮几杯,所以呵斥了老臣。”
姚弗陵道:“你看看,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大家伙都正在兴头上,你说这种扫兴的话,难怪楚王会呵斥你。”
范亚夫赔笑道:“是,是。”
向宠此时也稍稍缓和了情绪,道:“无碍,刚才孤失态了,诸君继续。”
场面再次恢复热闹,把姚弗陵弄得好生无趣,本来还想着能挑拨下向宠和范亚夫的关系,眼下看来只能作罢。于是回顾陈奇,频频举杯对饮。这么多人,也只有陈奇叫自己看着顺眼了。
范亚夫低声对向宠说道:“大王,刚才是老臣情急之下,以致言语有失,还望大王海涵。”
向宠“哼”了一身。
范亚夫又说道:“现如今,既然大王决定不杀陈奇,则诸侯定然失望,难以为大王所用,对陈奇,也只能徐徐图之。大王可趁着眼下会盟的机会,笼络诸侯之心,分化陈奇之众。”
向宠道:“如何行之?”
范亚夫道:“以姚弗陵的名义,大封诸王,不但封诸侯为王,连带陈奇的部将,如何功佩、张之芳等人,也都分封为王,离间他们的关系。而后,等陈力量分化之后,大王便将陈奇分封在偏远之地,逼他去封地就任,他若不去,大王就托姚弗陵的名义,号召诸侯讨伐。此来,诸侯与陈奇力量相互消耗,而大王独得其利!”
向宠点点头,道:“此计大妙!比宴上杀掉陈奇妙多了。”
范亚夫叹了一口气,暗忖道:“一则不费吹灰之力,一则劳顿天下,你居然分不出好歹来。若是再能选择一次,我定然辅佐陈奇,绝不辅佐于你。”
不得不说,范亚夫是个极为称职的谋士,一计不成,便另寻良策。纵然是被向宠当中叱骂,也仍然以向宠为重,可谓是精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