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孙秀和章琼舒相拥而眠,都已经睡着了。
忽然婢女来到内房门口,呼唤起来:“夫人,夫人?”
章琼舒被惊醒了,披衣下床,隔着屋门,不悦的说道:“怎的这般没有规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婢女连忙赔罪道:“夫人,奴婢不敢打搅,是孙芩公子在外面,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军师,非要奴婢来通禀。”
孙秀也醒了,问道:“什么事情?”
章琼舒回道:“芩儿在外面,说是有要事求见你。”
孙秀“嗯”了一声,立刻坐了起来。
章琼舒过去给他穿衣,嘀咕道:“这个芩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孙秀道:“明日便要举行会盟,他这个时候来见我,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穿戴整齐之后,孙秀出来,在厅中坐定,叫孙芩进来。
孙芩匆匆入内,一身的寒气,拜道:“叔父,夤夜相扰,实非得已。”
孙秀呷了一口浓茶,道:“坐下说吧,出什么事情了?”
孙芩也没有坐下,道:“孙奎那边得来孔安的消息,说是向宠已经下了决心,要在明日会盟之时的宴上对陈王动手。孙奎夜里不便入府,特意叫侄子过来禀明叔父。”
孙秀吃了一惊,道:“消息确实?”
孙芩道:“孔安说,已经探明属实,殷戈、白滇在亲自挑选刀斧手,进行演练。”
孙秀站起了身子,眉头蹙成一团,喃喃道:“这个向宠,怎么会一日三变?”
孙芩道:“必定是范亚夫从中捣鬼。叔父,情势危急,不如趁夜劝陈王潜逃吧。”
孙秀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范亚夫必有准备,此时我们逃走,便是坐实了不听盟主号令,背信违约的罪名。四十万楚军,三十余万诸侯联军,一旦发难,将彻底吞并我部。”
孙芩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孙秀嘀咕道:“不急,不急,不要急,让我好好想想。原本孔安说向宠放弃了对陈王下手的准备,是因为诸侯都不支持向宠。现如今,向宠又打算下手,难道是诸侯又都支持他了?可是诸侯为什么会改变心意?许瞎子那里为什么没有情报传来?”
嘀咕了片刻,孙秀突然间醒悟过来,沉声说道:“是了,一定是范亚夫许诺诸侯,杀了陈王之后,分割陈地给他们,诸侯觉得有大利可图,因此才支持向宠!此事他做的隐秘,怕是直接和诸侯商议的,连诸侯麾下的那些心腹臣僚都未必知道。”
孙芩道:“这样一来,陈王就成砧板上的鱼肉了,任人宰割啊。要不,咱们再去诸侯处活动活动,也许诺他们些好处,说服他们改变主意?”
孙秀道:“咱们所占据的地方,人口多,钱粮丰,诸侯无不垂涎,范亚夫以此为饵,诸侯定然欣然吞服,咱们再去活动,以何为饵?总不能也许诺割地赔款吧?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孙芩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叔父,那范亚夫是向宠的主心骨,一切主意都是他出的,不如咱们派遣刺客,就在今夜,杀了他!向宠失了这个主心骨,来日还敢动手吗?”
孙秀瞥了孙芩一眼,道:“此为下策。曼说刺客能不能成功,纵然是成功了,范亚夫被杀,向宠或许更加恼怒,反而不顾一切要除掉咱们,届时如何应对?”
孙芩低声说道:“那就直接刺杀向宠!”
孙秀不悦道:“芩儿,虽然情势紧急,却更要稳住方寸!你出的这都是什么主意?刺杀向宠,谁能担当此任?许瞎子之前递过一个天下英雄武力排名的册子,那是经过无数谍人收集情报,反复论证出来的。向宠武力位居天下第一,殷戈排名第二,咱们大王那般威猛,也不过列在第三。白滇第四,习崖第五,周丰第六,陈白毦第七。想要杀向宠,纵然是咱们大王亲自前去,带上周丰和陈白毦,恐怕也要铩羽而归!”
孙芩赔笑道:“是,侄儿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孙秀思忖了片刻,忽然间笑了起来,道:“芩儿,你说范亚夫为什么会安排殷戈和白滇统领刀斧手,来对咱们大王下手?”
孙芩道:“殷戈、白滇武力惊人,能制服咱们大王吧。”
孙秀道:“那为什么不是向宠亲自动手?”
孙芩愣了一下,道:“向宠身份贵重,这种事情,岂能亲自动手?”
孙秀摇头道:“昔年向宠起兵造反的时候,就是他亲手斩杀的会稽郡郡守。这次范亚夫不叫他动手,而叫殷戈和白滇动手,乃是另有所图。殷戈和白滇都是夏朝名将,不得已投降了向宠,并非是向宠的嫡系,让他们动手杀害陈王,届时可以推卸责任,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孙芩恍然大悟道:“侄儿明白了,范亚夫想要杀害咱们大王,还不愿意叫向宠落下骂名,所以才派殷戈和白滇动手。得手之后,向宠、范亚夫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不知情,对外宣称是殷戈、白滇自己的主意,毕竟陈王攻克了夏都,逼死了殷战,殷戈和白滇为殷战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错。”孙秀道:“殷戈和白滇在夏朝遗老遗少中还甚有威望,范亚夫担心他们对向宠未必真心归附,这次叫他们动手,事成之后,推卸了责任,再杀了他们两人,假意是为陈王报仇,届时,既去掉了两个隐患,又能平息陈军的怒气,他们甚至能从容接收陈军部众。此计,可谓是一石三鸟啊,厉害,厉害!”
孙芩不着声色的溜须拍马道:“叔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比之范亚夫,更高一筹。”
孙秀叹道:“范亚夫让我失望了。当初半山公传授他阳谋,传授我阴谋,正是因人而异,因材施教。现如今,范亚夫居然也玩弄起阴谋来了,可是论阴谋,他又岂能是我的对手?”
孙芩笑道:“叔父已经有对策了?”
孙秀道:“你去见孔安,就把范亚夫为什么要用殷戈和白滇的缘由对他说一遍,让他转告殷戈和白滇,若想保命,就得三思而后行,否则,陈王受难之日,便是他们陪葬之时!”
孙芩精神一振,道:“是!”
这可是釜底抽薪啊,孙芩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