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亚夫之死,叫陈奇与诸将尽皆喜悦,唯独孙秀心中怅惘,想到范亚夫对向宠忠心耿耿,一生为其出谋划策,帮其成就如此大的功业,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孙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陈奇现在是对自己信任,可是陈奇一直在变,从称呼上就能微观的看出来,从前,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里,陈奇都称呼自己为“兄弟”,也从来不自称“孤王”;后来,陈奇在公开的场面不再称呼自己为“兄弟”,可私下里还是照旧;如今,无论是公开场面,还是私底下,陈奇都不再用过如此亲昵的称呼了,而且也屡屡自称为“孤王”。
应该说,身在高位的人,都在不由自主的变,而且,这份变化,还有他孙秀的“推波助澜”。
陈奇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陈奇了,孙秀情不自禁的会想到:“如果有朝一日,陈奇也对自己起了猜疑之心,那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孙秀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忧郁,他对陈奇说道:“大王,微臣能否请大王恩准一事?”
陈奇道:“军师但说无妨。”
孙秀说道:“微臣想请陛下将风林赐予微臣。”
“风林?”陈奇笑道:“你要那个废物做什么?”
孙秀说道:“微臣想用风林换回范亚夫、范辉月父子二人的尸首,好好安葬。毕竟,微臣与范亚夫有同门之谊,现如今只是各为其主,无论生死,都不是出于私怨。他中了我的计谋,被向宠所杀,我当妥善处置他的后事。料想半山公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陈奇觉得孙秀有些太心软了,也不以为意,道:“那就把风林给你便是了,成就军师的情谊。”
孙秀出列拜道:“多谢大王。”
当即派遣使者前往楚营,跟向宠沟通此事,向宠也乐得如此,用两具尸体换回自己的爱将,如何不肯应允?不过,这么一来,向宠更加坚信了,范亚夫就是跟孙秀有勾结,对于除掉范亚夫父子二人的事情,向宠再无愧疚。
换回了范氏父子的尸身,孙秀在荥阳城中为他们亲设灵堂,公开祭奠,并撰文立碑,命人将他们厚葬在敖山之下。
在孙秀妥善安葬范亚夫、范辉月父子尸身的时候,向宠率领楚军,凶猛攻城,以出心中的怨气。
陈奇郁闷极了,本来以为除掉了范亚夫,离间了楚国君臣,造成楚军军心涣散,向宠就会退兵,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事与愿违,向宠不但没有退军,反而加急了攻城,而荥阳城中的粮草,日益捉襟见肘,情势岌岌可危!
陈奇上火上的满嘴都起了燎泡,对美色美酒都没有了兴趣,招来孙秀商议道:“军师的离间计虽然成功,但是楚军却没有退却,荥阳城朝不保夕,该如何是好啊。”
孙秀沉吟了良久,说道:“向宠以为范亚夫与大王真有勾结,所以心中恼怒,不肯退兵。这是微臣的过失。微臣这几日也在苦苦思索,如今之计,只能是围魏救赵了。”
陈奇道:“怎么个围魏救赵法?”
孙秀说道:“大王可以率领大部人马撤出荥阳,只留下小部人马留守,拼死守城,挡住楚军的攻势。而大王所部人马急速赶往颍川郡,与鞠威、黎百济合兵,猛攻南阳王龙逢,龙逢必定抵挡不住,危急之下,他肯定会派人去找向宠求援。南阳国与楚国唇齿相依,南阳国如果被大王攻灭,大王挥师南下就能直取楚国腹心之地,所以向宠不会不救龙逢的。如此以来,楚军南撤,荥阳的围困自然就会解除,届时东去砀郡取粮,燃眉之急可以缓解。”
陈奇点了点头,说道:“此计甚妙,只是现如今楚军把荥阳包围的水泄不通,孤王如何才能率人撤出啊?”
孙秀道:“微臣想了一个计策,李代桃僵。”
陈奇道:“军师说来听听。”
孙秀道:“可在军中寻找一面目与大王相似的人来,大王刮掉脸上的虬髯,贴在他的脸上,趁着夜色,让他冒充大王,假装投降向宠,届时楚军必定松懈,大王则可趁机突围而去。”
陈奇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先是李代桃僵,继而是围魏救赵,此乃连环计啊。孤王就依军师所言。”
“嗯,微臣这就去办。”
孙秀退下之后,立刻叫人明察暗访,寻找与陈奇长得相似之人。
最终,孙奎在丞相府的属官曹吏中发现了一个身材、模样与陈奇有些相近的人,叫做谭若,带他来见陈奇。
孙秀先是重重的赏赐了谭若,然后说道:“如今情势危急,料想你也该知道。大王必须冲出楚军的包围,才能保住陈国的基业,以期东山再起。可是楚军兵多,将荥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大王实在是难以突围,我思虑了许久,觉得只能是找一人假扮大王,佯装投降向宠,叫楚军放松警惕,大王突围才有可能。你与大王身量、模样相近,是最合适假扮大王的人,只是前途凶险,一旦向宠发现有诈,定然会杀了你。所以,此事还需你的同意,你若是不同意,我便另找一人;你若是同意,事后我必定劝说大王,追封你为侯爵,叫你的子嗣代代继承,永保你谭家的荣华富贵。”
谭若当即应允,说道:“丞相放心!大王向来宽仁待人,平素里赏赐颇多,小人在丞相府做事,也一直得丞相的厚待,所以小人早就有报效之心,只是没有机会,而今既然能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便是刀山火海,小人也情愿赴难!便是肝脑涂地,小人也在所不辞!”
孙秀大为感动,道:“足下真乃壮士也!你放心,我孙秀以性命起誓,事后,绝不会亏待你的家小!”
谭若道:“丞相言重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由小人向大王亲自提起吧,免得损害大王的仁德。”
孙秀越发的敬重谭若,叹息道:“若非情势危急到了这种地步,我怎能忍心你这样的忠义之士白白赴死?”
当即带着谭若去陈奇的大帐。
诸将都在帐内,谭若拜道:“大王,小人乃是丞相府中一个小小的曹吏谭若,听闻大王近来为国事忧虑,所以特来为大王献计,排忧解难!”
陈奇已经从孙秀那里知道了谭若的来意,当下只是假装不知道,问道:“请起来说话。”
谭若也没有起身,说道:“大王,如今情势危急,小人斗胆请求假扮大王,诓骗向宠和楚军,大王则趁机突围,撤离荥阳!”
陈奇立即摇头道:“这怎么可以?你假扮孤王诓骗向宠,事情败露之时,你哪里还有命在?孤王岂能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情?”
“大王!”谭若慷慨激昂道:“此计是小人所出,大王若能应允,乃是成全小人的功劳,何至于不仁不义?而且大王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为了三军将士,是为了陈国基业!与其在荥阳坐以待毙,为何不突出重围,保存实力?小人请求大王务必答允!”
陈奇叹息道:“孤王真心不忍见你赴死。此事,还是从长再议吧。”
“大王!”谭若叫道:“若是大王不答应,小人立时就死在这里!”
陈奇惊道:“你这是何必呢?”
孙秀见戏也演的差不多了,就说道:“大王,此计可行,你就答应了谭若吧。事后谭若果真死于楚军之手,大王可厚待他的家小。”
众将也纷纷劝道:“大王,为了陈国基业,为了三军安危,请答应了谭若吧。”
陈奇无奈道:“是你等要陷孤王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啊。罢了,孤王就依了你们吧。”
谭若大喜道:“多谢大王成全!”
此便是为人君者的诡谲之道。
明明是叫人替自己赴死,反而成了自己被逼成全他人的功勋。
单凭这点,陈奇就比向宠高明多了。
陈奇叫人刮掉了自己脸上的虬髯,去粘在谭若的脸上,又让谭若穿上自己的衣甲,乘坐自己的战马,手持自己的兵刃,心腹诸将来看,果然是像极了陈奇。
陈奇见状,也甚是满意,心中安定,吩咐叫陈白毦、康海留守荥阳,命白滇率领使团前往襄阳,游说章淳投降,又派人知会何功佩、何岑父子,令他们守好成皋,而后自己率领孙秀、殷戈、田广等人,做好准备,以期突出重围,南下颍川。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孙秀又在城中挑选了两千名愿意为陈王献身的妇女,全部女扮男装,伪装成为陈军将士,仔细叮嘱了一番之后,只等着夜幕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