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何功佩一番话,向宠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半晌才说道:“孤王从来不以成败论英雄!我虽然只剩二十八人,与你冲锋,也能赢你!只是你不许放冷箭,不许绊马索,不许设陷坑!你敢应么?”
何功佩觉得可笑,但瞧着向宠坚毅的脸色,又突然觉得此人万分可怜,恻隐之心动了,嘴里说道:“行,就与楚王光明正大对阵一次。”
“好!”向宠回头大声说道:“诸位,孤王拼死一战,尔等须得努力!”
“努力!”
“孤王要突围、斩将、夺旗!否则,便不算英雄!”
“突围!斩将!夺旗!”
虽然是二十八人齐声呐喊,但视死如归的声势,也叫何功佩肃然起敬。
“列队!”向宠喝道:“分为四队,一队七骑,各朝一方!”又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头说道:“我与诸位,在那里汇合!”
“诺!”
何功佩身边副将佟正说道:“大将军,向宠要拼命,须得小心。大将军须退后,待末将上前。”
佟正原本是江湖游侠出身,曾跟随江湖艺人学得暗器本领,极为厉害,此时他的袖子里已经悄然藏了几枚袖箭,只等稍后偷袭向宠,好拿下大功,得千金,封万户侯。
此时,向宠疲乏,何功佩也甚有武力,佟正唯恐向宠被何功佩所杀,自己得不到功劳,所以才会这么“好意”提醒何功佩。
何功佩知道佟正的底细,也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微微一笑,道:“好。”自己稍稍往后退了。
佟正大为兴奋,手指向宠,道:“今日叫你死于我手!先报姓名让你知道,我乃大将军麾下副将佟正是也!”
“无名鼠辈也敢逞强?!”向宠厉声喝道:“看我先斩杀此将!”说罢,拍马便朝佟正冲了过去。
向宠马快,一人一骑,冲杀如风!
佟正见其势头,便吓了一跳,右手举刀,还没能扎个架子,向宠人已近前,劈面一戟,将佟正的刀连同佟正的马,都辟为两半!
佟正身法灵活,早从马背上跳了下去,左手一挥,袖子里藏的暗箭“嗖嗖”有声,击往向宠的面门。
向宠眼疾手快,听得风声不妙,就有提防,用方天画戟将暗箭隔开,纵马上前,抢上去,一戟刺下,将佟正穿透前胸后背,死于非命!
何功佩见了,大为吃惊,暗忖道:“不料他还有这等余力,倒是让佟正白白受死了。”
向宠挑了佟正的尸首,抛入空中,砸落陈军,而后纵马驰骋厉喝,手中方天画戟神出鬼没,陈军无人能挡,竟被向宠杀出一条血路,奔那山头去了。
其余二十八骑,也趁此机会,冲出重围,往那山头飞奔,与向宠汇合。
眼看要到山下,拐角处撞出一支军来,带队的正是白滇,烂银枪寒光闪闪,白马白袍,叫道:“向宠休走!”
向宠大声骂道:“白滇,孤王昔年待你不薄,你投降于我,我封你为陇西王,你却背叛孤王,投降陈奇,如今还有面目与孤王厮杀?!”
白滇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惭愧,叹息一声,也不去追赶向宠了,索性把功劳让与旁人。
白滇手下的部众却争先恐后朝着向宠聚拢杀去,向宠嗔目而视,声如奔雷,往来厮杀,一戟斩杀一名副将,复又一戟,洞穿两名骑兵,季陀等二十八骑在这个时候也朝向宠奔来,受向宠鼓舞,无不以一当十!这数十人杀入陈军之中,如虎入羊群,纵马驰骋间,连杀百人!
白滇站在一旁观望,不肯动手,陈军也无士气,稍稍退却,向宠上前,亲手砍断陈军大旗一面,伸手拿住,直奔山下。
其余二十八骑紧随而去。
到了山下,众人气喘吁吁,向宠将夺来的大旗抛在地上,回顾众人,说道:“刚才孤王所说,突围、斩将、夺旗,如何?”
季陀等人齐声说道:“果如天王所说!”
“走吧。”向宠见陈军聚拢,又要卷土重来,便带着众人,往东逃命去了。
此时殷戈率部追到,瞧见白滇驻足不前,长吁短叹,又远远望见向宠等人的踪迹,便诧异道:“表叔,怎的不追向宠?”
白滇道:“他曾封我为王,如今穷途末路,我若趁势追杀,落井下石,也忒薄情寡义了。”
殷戈“哦”了一声,说道:“表叔不追,我也要追!我父亲死在他的手上,不共戴天之仇,岂能不报?”
白滇道:“你去追,理所当然。”
殷戈当即别了白滇,前去追赶向宠。
不多时,陈白毦率领飞叉军也赶到了,也见白滇驻足不前,诧异问他,白滇又说了一遍,陈白毦点了点头,自去追了。
继而郭广威的宗子军也赶上前来,仲珪、许箕、司马超、俞洪、左车等参与此战的列将也纷纷聚拢而来。
向宠带着季陀等二十八人,渐渐行到长江西岸,岸边有一艘船,船中出来一个人,朝着向宠跪了下去,说道:“草民参见天王!”
向宠问道:“你认得孤王?”
那人说道:“草民听闻天王与陈军决战,不知道天王会不会从这路过,就来等了。一连等了两天两夜,巧在让草民遇上了天王。请天王上船!”
向宠感叹道:“不料楚国还有你这等忠心的义民。你可知道,孤王全军覆没了,身边,就只剩下这二十八人了。”
“天王何必灰心?”那人劝慰道:“陈军远道而来,没有准备船只,大王只需上船,便无人能追得上你。江东虽小,可那里是天王的发迹之地,户口数十万,地连千里,足够天王东山再起了!事后卷土重来,天下未必就一定是陈王的。还请大王速速上船吧!”
季陀也连忙劝道:“大王,上船吧!”
向宠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叹息道:“事已至此,便是上船了,又能怎么样?天要亡我,我不死,则楚地难安。我上船回到江东,陈军数十万尾随追来,祸害的,还是江东子弟啊。我岂能忍心江东子弟再受牵连?”
“大王!”季陀急道:“要东山再起啊,江东父老,会拥戴你的!”
向宠苦笑道:“当初骑兵,我带数千江东子弟出征,而今,只存我等,我有什么脸面再见江东父老?”
说完,向宠翻身下马,对那船夫说道:“长者,劳你来等我了。”说完,伸手指着自己的马,说道:“这是我的雪骓墨蹄宝驹,可日行千里,登萍度水,上山越岭,如履平地,驮负千斤,也不觉疲惫,陪我历经大小战事,从未拖累我。如今,我已经用不上它了,也不想让它落在陈军手中,便送给你了。愿你能代我好好照看它。”说话间,向宠已经泪如雨下。
那船夫如何肯要,向宠厉声道:“再推辞,陈军就到了!它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那船夫无奈,只得牵马上船,与向宠洒泪而别。
远处,殷戈的人马已经追上来了。
只听殷戈大叫道:“向宠,你杀我父,如今要你偿命!”
季陀翻身下马,说道:“大王,你乘坐末将的坐骑。”
向宠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孤王纵然是步战,贼众也奈何我不得!”
季陀闻言,说道:“好!既然大王步战,我等也愿意步战!”
二十八骑尽数下马,持长矛在手,随着向宠一声厉吼,齐齐朝着陈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