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的危机,经过孙秀的这一番巧妙安排,很快化解。陈奇再也不提这回事情了。
但是,对于仲瑶,陈奇仍旧是怀恨在心,深深厌恶。
孙秀负责彻查此事,采取的是一个“拖”字诀,不管陈奇如何催促,如何诘责,孙秀都说还没有查出眉目来。
皇帝交待的事情,办不好,那是能力不够,至多是个贬官,但是这件事情一旦查出来,可就是后患无穷了。
孙秀很清楚,不管陈奇许诺自己什么,再怎么说不会对自己下手,可一个乡野村夫尚且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与旁人有染,更何况是皇帝?
若是自己真的查出来仲瑶和孙芩之间有苟且之事,那死的人,就不止是两个了。
牵连的人,更不止是两家。
最为可虑的是,孙芩毕竟是孙秀的侄子,亲侄子,万一哪天陈奇迁怒,孙秀能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如果是在从前,孙秀可以考虑的问题少一些,但是现在,陈奇喜怒不形于色,一念之间定人生死,性子无可揣摩,孙秀焉敢造次?
最最可怕的是仲瑶,这个女人勾引过孙秀,而且不止一次,若是由孙秀查出来她的私通奸情,到时候她在怨恨孙秀,将此事抖出来,孙秀可更百口莫辩了。
所以孙秀一拖再拖,就是不认真查探。
陈奇也是无奈,总不能将此事再托付给旁人去办,那就等于自己把自家的丑事又说了一遍。
不过,孙芩算是自此被彻底冷落。
尚书台名存实亡。
连带着仲璋、郭广威、温言柏、于形成、仲珪、郭广礼等三川派系的大臣,也因此再受打压,在朝廷之中,俨然无法抬头。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是永定七年,到了陈奇的生辰。
按照惯例,各地王侯都须入京朝贺,在大宴之上,为皇帝庆生敬酒,敬酒之时,还需要献金作为贺礼。
这些年来,陈奇通过各种手段,无论明暗,已经削了萧淮、冯厷、慕容渊等人的王国、侯国,而今还剩下的势力比较大的王国尚有襄阳王章淳、九江王童昧、滇王庄翼、中山侯赵天熙,陈奇决定在这次生辰大宴上再动用手段,削减掉他自觉威胁最大的襄阳王章淳。
章淳原本是夏朝右将军,为人精通韬略,又在襄阳经营日久,很得民心,若是放任下去,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各王、侯敬酒的时候,顺带献的金是按照封国的大小以及封国内人口的多少来定量的。
陈奇早就将襄阳国的县数以及丁口人数查得清清楚楚。
大宴之上,陈奇命人当场称金,无论是哪个王、侯,只要敢少一钱,陈奇就有借口废了他们。
可惜的是,章淳献金毫无缺斤短两之过,甚至还多了些。
陈奇顿觉如意算盘有些落空,众目睽睽之下,陈奇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当即大喝一声:“章淳,你好大的胆子!”
章淳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错。
这些年,随着几个王侯被废,章淳已经有所预感,总有一天,陈奇会拿自己开刀,所以他平素里行事,愈发的谨言慎行,唯恐落下把柄,眼下,他自忖并无过错,当即拜道:“小王不知道哪里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明示。”
陈奇冷声说道:“为朕庆生,诸王、侯所献的黄金无不色泽明亮,足见纯赤,唯独你襄阳王所献之黄金,成色不足,色泽晦暗,分明就是鱼目混珠,用不纯之金来滥竽充数!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朕如此不敬!”
宴上的大臣以及前来朝贺的王侯都惊住了。
孙秀心中暗忖道:“看来,又要废掉一个王了。”
章淳更觉莫名其妙,自己献的黄金都是上乘的成色,他唯恐有失,来之前还特意细细检查了一遍,怎么可能会不纯呢?
“陛下,小王岂敢滥竽充数?”章淳道:“小王所献之黄金,成色充足,绝无次品。”
“你的意思是朕在冤枉你?或者是朕的眼不好使?分辨不出好坏来?”
“小王不敢。”
“谅你也不敢!”陈奇冷哼了一声,说道:“按照大陈律令,献金成色不足者,缺斤短两者,王削国,侯削爵,朕削了你的襄阳王,改封你为襄阳侯,食邑仍在襄阳,但你须入西京居住,你可甘愿?”
章淳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千思万想,从来都没有料到过陈奇会用这种方法来削掉自己的王位,可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自己身在西京,无兵可调,无将可用,生死都在陈奇的一句话里,只要自己反抗,陈奇便会以谋逆之罪,将自己拿下,到时候,就不是削掉王国那么便宜了,很可能就是个死。
所以,章淳跪下谢道:“臣愿意领罪。”
“很好。”陈奇笑着点了点头,又幻视了一圈其余王侯,庄翼、童昧、赵天熙无不胆战心惊,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好在,陈奇没有继续追责。
君臣宴饮,倒是也其乐融融。
萧淮也在席上,心中默默冷笑,暗暗忖道:“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悔不该当初不听谋士之言啊。”
太子陈鏖见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心中有些难受。
在他看来,这些王侯,无一不是对大陈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况且士可杀不可辱,怎能用这种不正大光明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陈奇举杯之际,也瞧见了陈鏖脸上的不以为然。
大宴结束之后,群臣散退,陈奇叫陈鏖来到跟前,结伴走到御花园中,站在了一丛荆棘跟前,静默了片刻,陈奇问道:“朕今日所做之事,你似乎是看不过眼?”
“儿臣不敢。”
“在朕面前,就不要装模作样了,有什么话,你便说出来,朕最厌恶口是心非的人!”
“是。”陈鏖斟酌了一下,说道:“儿臣觉得父皇对那些王侯有些太苛刻了,这样下去,会叫天下人以为父皇是故意针对他们的。”
“幼稚!”陈奇不屑的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眼前的荆棘丛,说道:“你去折一枝荆棘来。”
陈鏖不明白陈奇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去折了。
荆棘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刺,而且荆棘枝硬,陈鏖好不容易折断了一根,拿到了陈奇跟前。
陈奇瞧着陈鏖的手上几道血痕,便问道:“为什么弄了一手的血?”
“荆棘多刺,而且坚韧,儿臣无能,以至于此。”
陈奇伸手把荆棘接了过去,将上面的刺一枚一枚的掰断,丢在地上,又交给陈鏖,说道:“现在你握着这荆棘枝,还会被扎手吗?”
陈鏖摇头道:“不会了。”
陈奇道:“朕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如此。这些开国的王侯将相,都是这荆棘上的刺,朕能掰断,你却会被扎手。所以,朕要帮你解决,不然,等朕死后,这大陈的江山,你坐得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