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瑶接连两天都听报说太子病情好转,已经完全不疯癫了,心中也是安定。
忽有人来报,说是在浣洗监内发现一只生着七彩尾巴的雉,能发人声,叫道:“后主天下!后主天下!”
仲瑶听说之后,大为诧异,问道:“谁发现的?”
“浣洗监的侍卫发现的,旁人也都瞧见了。”
仲瑶便问左右人道:“这是什么征兆?”
左右都溜须拍马,恭贺道:“娘娘万喜啊!七彩尾巴的雉,那就不是雉了,是凤凰!皇上为龙,皇后为凤凰,不然怎么可能口吐人言?凤凰可是神鸟,又说后主天下,可见这天下理应由皇后来主宰,真是天降祥瑞啊!”
仲瑶听了心中大喜,可嘴上却还说道:“别胡说八道,待本宫去瞧瞧。”
当下,仲瑶带着人急不可耐的往浣洗监而去。
到了之后,仲瑶便问道:“七彩雉在哪里?”
早有寇明上前拜道:“回禀皇后娘娘,七彩雉是小人发现的,就在里面。”
仲瑶点了点头,道:“带本宫去看。”
“是!”
寇明当先开路,仲瑶在后面跟着,说道:“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便不能捉出来吗?”
寇明赔笑道:“这浣洗监属阴,凤凰也属阴,所以出现在这里,况且凤凰是神鸟,谁敢去捉?”
仲瑶便不再吭声。
浣洗监内其实污秽难闻,要不是好奇凤凰,仲瑶绝不肯来。
进去的时候,她还掩着鼻息。
好不容易进了一间偏狭的屋子,地方甚小,许多太监宫女都挤不进去,只有寇明、仲瑶以及几个太监、豹骑卫进去了。
“娘娘快看,那不是七彩雉吗?”寇明指着墙角说道。
屋子已经够小了,里面还都堆着许多干了的衣物被褥,一只五颜六色的鸡一样的物就蜷缩在角落里。
仲瑶迟疑了片刻,说道:“这就是七彩雉?”
“是的,娘娘,只要有人靠近,它便能口吐人言。”寇明说道。
仲瑶往前走了几步,太监和侍卫们也都跟着上前,寇明却在这个时候悄然往屋外退去。
凑近了,仲瑶仔细一看,什么七彩雉,分明就是个大公鸡,被绑了腿,不能动弹,尾巴上用油漆弄得花里胡哨,哪里能口吐人言?
“混账!”仲瑶勃然大怒,喝骂道:“居然敢假托祥瑞欺骗本宫?人呢!?”
众人都转身看时,却听见外面一阵慌乱,有人叫道:“退后不杀!”
还有几声惨叫,继而又有叫喊:“寇明造反了!寇明造反了!”
仲瑶等人大惊失色,连忙都往屋门口跑去,却忽然有一桶黏兮兮、黄澄澄的东西就被泼了进来。
仲瑶等人正巧踩在脚下,全部滑翻在地上。
一股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
有太监惊声叫道:“娘娘!这是火油!”
话音刚落,一个明晃晃的火把就丢进了屋子里来。
接着屋门“砰”的一声响,闭上了。
屋子里顷刻间火光大起,火油混着衣服、被褥,燃烧起来的火苗窜出数丈来高,狼烟大起,涌出屋外,触目惊心。
仲瑶等人挣扎着要往外爬去,可是哪里还能脱身?
本来就滑到在了火油中,再加上烟雾呛人,根本就冲不出去,仲瑶等数人嚎哭挣扎,抱在一团,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爆响,一股股恶臭往外飘散,须臾间,仲瑶等人便烧成了灰烬。
火势不止,开始蔓延向整个浣洗监内。
所有的人全都乱了。
邵慎言远远瞧见宫中一处地方起火,还不当回事,骂道:“那是什么地方,哪个奴才这么不小心,居然着火了。”
不多时,有部下跑了过来,叫道:“将军!将军!不好了!寇明等人造反,在浣洗监里点火烧宫!”
邵慎言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一群傻子,哪有这样造反的?烧浣洗监能成什么事儿?”
来人报道:“皇后也在里面!”
“啊?!”邵慎言大惊失色,骂道:“怎么不早说!快来人啊,灭火!救皇后娘娘!”
“是!”
豹骑卫各找灭火的器具,奔赴浣洗监而去。
寇明等人却早已经跑了出来,刚才在乱中杀了数人,此刻逃到了东宫。
寇明举刀叫道:“皇后已死,我是寇明!凡是东宫卫率,跟我速速营救太子!”
早有人响应起来,奔到陈鏖的寝宫。
看管陈鏖的太监出来喝问:“什么人胆敢作乱?!”
“该死的阉人!”寇明一刀将那太监给砍了,众人冲进寝宫,见陈鏖正在端坐不动,手捧书卷,认认真真的看。
“太子殿下!”寇明跪下磕头道:“臣来晚了!”
陈鏖也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问道:“事情办成了吗?”
“办成了!此时宫中大乱,豹骑卫无暇分身,请太子殿下随同我等,速速离开永安宫!”
“知道了。”陈鏖说道:“你们先去把皇妃们、皇子们、公主们都带到安全的地方,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很快便出去。”
“是!”寇明叫人匆匆去了,他自己留在东宫,守在外面,等着陈鏖出来。
陈鏖在寝宫之中,关上了屋门,上了门闩,又用桌子堵住门,封闭窗户,而后整理衣冠,恭恭敬敬的叩头,拜道:“列祖列宗在上,父皇在上,陈鏖不孝,害死生母,获咎于天,不能生矣。愿大陈江山,绵延万年,愿天下臣民,幸福安康。”
拜完,陈鏖将寝宫中的所有灯油全都倒在了床褥之上,而后自己端坐床上,用灯台点燃床帏,闭了眼睛。
很快,火势便蔓延起来。
陈鏖忍受着刺鼻的烟气,忍受着炙烤的痛楚,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想必母后死的时候,也这般痛苦吧。
外面的寇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可是不敢贸然入内,猛然间,嗅到焦灼的味道,开始还以为是浣洗监那边的风把气味吹到了这里,但是再一看,太子寝宫中已经有烟往外冒。
寇明大惊,连忙去开门,却发现门在里面已经上着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寇明大叫拍门。
陈鏖哪里会答应?
寇明拼命去撞,又抬脚去踹,那门本来就结实,还上了门闩,又被桌子堵上,寇明一时间也撞不开。
忙又去找窗户,奋力把窗户给踢碎了,翻了进去,见寝宫中焰火滚滚,早已经烧的热热烈烈。
捂着口鼻,寇明四处寻找太子,呼喊着,但是陈鏖已经不能答应了。
当冲进陈鏖的床帏附近时,寇明隐约瞧见了火光之中,似乎有太子的身影,那是一张笑脸,还好像在对他说话:“我已经解脱了,你也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