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陈鏖病了,一时间茶饭不思,仲瑶听说之后,来看了几眼,问起缘由,陈鏖也不敢实说,只说是熬夜看书,劳累所致,仲瑶安慰了几句,请太医来诊治,倒也不疑有他。
童昧既死,他带来入京的随从,也全都被孙芩下令捕杀,一个不留。
而且这件事情,也没有明发宣告。
毕竟,一旦明发宣告,还要涉及到对九江国除名的大事,须得慢慢来,不可急促,急则生变。
却说这一日忽然有太监到萧淮府上传旨,还带着个锦盒,说是太子监国念萧淮昔年劳苦功高,一直未有赏赐,而今特命御厨做了几张肉饼,赐给萧淮品尝。
萧淮怎能想到那肉饼会有问题?
况且,朝廷所赐,也不容他萧淮拒绝。
当即领旨谢恩,接了锦盒,打开来看时,果然是肉饼三张,而且异香扑鼻。
传旨的太监是要看着萧淮吃完才会回去复旨的。
萧淮也就当着太监的面,将三张肉饼全都给吃了。
太监笑吟吟的走了。
萧淮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无端端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子会赐给自己肉饼?
而且,那味道,说不上来是哪里股古怪。
正拿着那锦盒,翻来复去的乱看,心里起着疑,忽听下人报说,尚书令孙芩来访。
萧淮吃了一惊,当即出迎道:“孙大人今日得空了?”
“特来看望萧侯爷。”
“孙大人日理万机,不当无缘无故前来,请教是有何事来到寒舍?”
“呵呵……”孙芩笑了笑,忽然问道:“太子赏给萧侯爷的肉饼吃了吗?”
“孙大人也知道此事啊。”萧淮一愣,道:“已经吃了。”
“滋味好嘛?”
“很好。”
朝廷赐给的东西,不论难吃好吃,都得说好吃。
萧淮还不明白孙芩问这些无聊的事情有什么意图。
“哈哈哈……”孙芩却已经大笑了起来,而后凑近萧淮,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萧侯爷,实不相瞒,你吃的是人肉做成的饼,那滋味当然是好了。”
萧淮一怔,只听孙芩继续说道:“而且这肉是九江王童昧的肉。”
萧淮大惊失色,浑身起栗,颤声问道:“你,你,这话当真?”
“萧侯爷难道不知吗?童昧夜闯皇后娘娘的寝宫,意图不轨,被豹骑卫所擒拿,就地打死,而后皇后娘娘下令,将其剁成了肉泥,做成了肉饼,念在萧侯爷与他是至交好友,所以特意赐给萧侯爷三张,以全朋友之义啊。”
萧淮呆了半晌,腹中猛然剧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狂吐不止。
刚才吃的东西,此时此刻,当着孙芩的面,全都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连黄水都出来了。
“怎么,萧侯爷此时此刻又觉得难吃了?”孙芩冷冷的问道。
“我,我不信童昧会对皇后图谋不轨!他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为什么不见朝廷有说?”
“怎么,萧侯爷这是质疑朝廷呢,还是在替童昧鸣不平呢?”孙芩死死的盯着萧淮问道。
“我质疑你们!我也替童昧鸣不平!你,你们,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萧淮此时想起来,当初听孙芩的话,给童昧写了那封信,怕就是害了童昧,自己不知不觉居然成了他们残害自己朋友的帮凶!
想到这里,萧淮便不能忍受,哪里还顾得上许仲交待的那些话,什么变明为暗,什么虚与委蛇,什么隐忍待机,全都抛之脑后了。
“来人!”萧淮大吼道:“把这个人,给我抓住!”
侯府中的奴仆纷纷都围了上来。
孙芩也是毫不慌张,冷笑道:“萧淮啊萧淮,看来你果然是没有诚心实意的投靠我们。多亏了皇后娘娘心细,想出了这样的主意,否则怎能试探出你的真心?”
“我叫你们都不得好死!”萧淮大叫道:“你们就是禽兽!”
话音刚落,府门外,一阵“砰砰砰”的剧烈撞击声。
紧接着,大门便轰然洞开。
郭广礼带着数百营兵,哗啦啦的冲了进来,说道:“孙大人,萧淮是否谋反?”
“不错,童昧入京的时候,萧淮曾经召他入府商议,说是让童昧回到九江之后起兵造反,而他萧淮,可以在西京之中作为内援。童昧夜里对皇后娘娘意图不轨,被捕之后,交待出了此事,郭大人可以将萧淮抓起来了。”
“是!”郭广礼“嘿嘿”的狞笑起来:“萧侯爷,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你不要,学人造反?”
萧淮气的怒发冲冠,厉声呵斥道:“站住!”
孙芩皱眉道:“萧侯爷,怎么,我说的这个罪名,你觉得不合适吗?”
萧淮冷笑了几声,说道:“我萧淮纵横半生,灭国无数,为大陈拓地数千里,擒数王,杀数百万人,双手染尽鲜血,成就兵神之名,却还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按理说,已经够了。可惜我不知足,始终感觉自己做王是理所当然的,知道今日,我才明白,王者,亡也!”
孙芩道:“你此时能明白,也算是不晚。”
“我已经明白了,你还在梦中!”萧淮嘿然道:“孙芩,你迟早也是一死,得意什么?”
孙芩喝道:“给我抓起来!”
“我萧淮纵然是死,也不受你们这等宵小之徒给我披枷带号!”说罢,萧淮从身边奴仆手上抢出剑来,冲着孙芩便刺了过去。
孙芩吃了一惊,连忙躲避,但是萧淮也有武艺在身,去势极快,已然刺中了孙芩的小腹,孙芩大叫一声,亏得旁边郭广礼眼疾手快,将孙芩往后扯了一把,这才没有刺穿。
“哈哈哈!”萧淮大笑着,仗剑杀将起来。
侯府中的奴仆见状,也发一声喊,与郭广礼的营兵斗在了一起。
萧淮纵声大叫道:“生而为将者,萧淮是也!平生杀人无数,亦当死在杀阵之中!来啊,听我号令,凡斩首十人者,封为伍长,斩首百人者,封为牙将,斩首五百人者,封为副将,斩首千人者,封为主将!擒拿对方主将者,赏千金,官升四级!言必行,行必果!赏功罚过,决不徇私!亲我士卒,爱我百姓,所过之处,秋毫无犯,所过之城,望风披靡……”
血肉横飞中,萧淮已经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剑,可他仍在厮杀,仍然在放声高呼。
在他心中,已经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就是,这样子死,才是一个天生将才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