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匆匆而过。
一晃半年,孙秀年过二十四岁,孙宅已在孙家村拔地而起。
这期间,孙秀数次进城,去寻陈奇,都不见其人。
在周丰肉铺之中询问,周丰也不知道陈奇的行踪,只说他常常夜不归宿,但有闲钱,便与人酗酒。
孙秀暗暗惊忧,也不敢在周丰铺子里留钱,只对周丰嘱咐,要看好陈奇,别让他寻衅滋事。又对周丰说了自己大婚的日子,叫周丰务必告知陈奇,到时来孙家观礼。周丰允诺不提。
却说这一日正值仲夏,天气不算炎热,许瞎子算准的黄道吉日,章家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将章琼舒送入孙宅,大办宴席,好不热闹。
孙家村的人,当真是眼看着他孙秀起豪宅,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拜天地,眼看他入洞房。
何功佩、萧西乐、张之芳、许瞎子人礼俱到,阳武县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汤县令和曹县尉也全都派了儿子前来贺礼,唯独陈奇不见踪影。
连周丰也没有来。
这成为孙秀婚典之上唯一的缺憾。
但是这缺憾一入洞房,便不复存在。
昔日只瞧见侧颜,孙秀便知章琼舒美貌不可方物,而今方丈之间,红烛之下,轻挑头盖,睹此佳人,果是肌肤赛雪,气质胜兰,眉山目波,唇丹齿贝。
孙秀不由得看得痴了。
章琼舒瞧着孙秀,四目相对,约有数息,章琼舒忍不住“嗤”的一声轻笑,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孙秀缓过神来,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许瞎子见过你吗?”
章琼舒一愣:“啊?”
孙秀解释道:“你长得真和他当初描述的一模一样。”
章琼舒忽的醒悟:“夫君说的是城中半仙许先生?”
孙秀点头:“是的。”
“爷爷当初新购宅子之前,曾经邀他入府,参赞风水地势,因此有过一面之缘。怎的?”章琼舒问道:“夫君曾听许先生说过妾身吗?”
孙秀笑道:“若非听他说过,你我焉有今日?正是当初许先生一直说卿为天仙一般的人物,才叫秀心向往之。”
章琼舒抿嘴笑道:“这么说来,许先生才是咱们的媒人?”
“是呀。”
章琼舒娇憨问道:“那夫君准备怎么谢媒?”
“他呀。”孙秀瞧着章琼舒惹人怜爱的样子,心痒难搔,说道:“等我谢过夫人之后,再说谢媒之事。”
“谢我?”
“不错。”孙秀笑道:“今夜以人伦之礼,来厚谢夫人。”
许瞎子嘿然道:“一本欢喜册子,专教孙秀体会春宵一刻值千金。”
“哈哈哈……”众人又笑成一团,张之芳指着许瞎子,笑骂道:“没有看错你,就你老不正经!”
何功佩在旁边摇头说道:“你们啊……咦?”正说话之际,何功佩突然神色一变,说道:“怎么有马队的声音?”
众人都收敛笑容,仔细倾听,黑夜之中,但闻一阵“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何功佩当先往外走去。
“都去看看什么人来了!”众人也都跑出了孙宅去看。
“这是孙秀家么?!”十骑飞奔而至,皆穿锦衣官服,身绣彩凤,腰悬长剑,束发红冠,当先一人,目色凌厉,环视众人,喝问道:“谁是孙秀?!”
何功佩早认出这些人的来头,脸色大变,又瞧见县衙里的捕手吴阳也在其中,不禁问道:“你们找孙秀干什么?”
“废话!”为首者厉声喝道:“风闻使办差,谁敢追问?!”
“风闻使?!”众人无不惶遽,面面相觑。
风闻使的名声,传扬天下,最是难缠,乡野之人也知道他们的厉害,听命于风闻司,风闻司直归皇帝殷战统摄,郡县不能管,权力极大,有先捕后审之处置权,但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正所谓风闻使,风闻使,闻风便丧胆。
许瞎子心中暗暗叹道:“这可真是乐极生悲!孙秀今日大喜,怎的叫风闻使盯上了?看来瞎子今天没有算好日子。”
却见吴阳下马说道:“何城尉,这是巡按本县的风闻使朱龙大人,特来抓捕孙秀,你跟孙秀认识,叫他出来吧。”
何功佩阴沉了脸,说道:“孙秀今日大婚,你们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放肆!”朱龙怒道:“没听说风闻使么?!风闻使办差,谁敢延后!?吴阳,这里是不是孙宅?”
吴阳点头道:“是的。”
朱龙喝道:“给我进去抓人!”
“诺!”朱龙身后八骑尽数滚鞍下马,就要闯进宅去。